碧朱听到院外有动静,慌忙出来查看,她刚踏出月门,就看见沈安然一手抱着我,一手抱着鹅,画面和谐得跟一家仨口似的。
碧朱拿手捂脸,却没挡住她那双八卦的眼睛,她支支吾吾道:“王、王爷,我不知道你和沈公子在一起,打扰了。”
没等我解释,她便一溜烟跑进了灶房,随后灶房内传出了婢女的阵阵尖叫声。
我仰天,欲哭无泪。
这下误会可大了。
沈安然将我扶正,双眸含笑地望着我:“王爷今日好早。”
我有些心虚,下意识躲开他的视线:“本王今日有兴致,想起早一点,亲自下碗面吃。”
沈安然看了一眼手中的鹅,挑眉道:“一大早就要宰鹅下面,王爷真是好胃口。”
我哼唧一声:“本王胃口一向很好。”
沈安然微笑,不可置否。
这时门外传来了承天门的报晓鼓。
我干咳了两声:“沈公子快准备更衣吧,卯时还要朝参呢。”
沈安然道:“遵命。”
说罢他便直径往灶房里走,我一惊,赶忙上前拦住了他,紧张道:“沈公子是要在灶房更衣吗?”
“在下给王爷做鹅汤面。”
沈安然边说边抚摸着大白鹅的羽毛,动作十分轻柔,此情此景,却让我有些不寒而栗。
半个时辰后,一碗香气扑鼻的葱花鹅汤面便送到了我面前。
我咽了咽口水,右手刚拿起箸子,左手便狠狠地扣住了右手。
不行!这是我顶着抗旨的风险,为沈安然准备的鹅!我绝对不能吃!一口都不!
沈安然挥着一把小蒲扇,轻轻拂去汤面上的热气,顺便把鹅汤的香味儿全扇进了我鼻子里,实在是让人嘴馋得紧。
沈安然笑着在一旁引诱道:“王爷,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我的食欲与理智顿时陷入了苦战。
鹅是为沈安然准备的,那我吃面不就好了吗?
我犹豫了一会儿,用箸子挑起了几根面条放进嘴里……
真香!
丝滑的细面裹着鲜美的汤汁在我的味蕾上开出了花,明明一口鹅肉都还没吃,便能尝出其鲜嫩醇厚,实在是一道极品美食。我突然鬼迷心窍,没忍住,又吃了几口鹅肉,刹那间,整个人都沉浸在甘醇浓郁的鲜汤中,无法自拔,没想到区区一只鹅身上竟然藏着如此美妙绝伦的滋味儿,不枉费我与它的一番苦斗啊!
我正吃得津津有味,忽然想起来这鹅本是为沈安然准备的食材,边吃边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我安慰自己,或许沈安然和我一样在吃鹅汤面吧。
我抬头,却发现坐在对面的沈安然在喝清粥,这情景反倒是像他给我庆生了,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
我厚着脸皮吃光了碗里的面,将汤喝得一滴不剩,擦擦嘴,心情复杂地望着沈安然。
沈安然以为我还没吃饱,道:“眼下时辰尚早,我再给王爷添一碗吧。”
我心中一惊,赶忙抢过碗拿在手上:“你误会了!本王吃得很饱,很饱。只是……”
求求你,不要再加重我的罪恶感了……
我望着沈安然那双亮若星辰的眸子,心中实在是亏欠得慌,不好意思道:“只是公子大概没吃饱吧……”
沈安然淡然一笑,半开玩笑道:“在下可没有王爷这般好胃口。”
我看了一眼空空的面碗,又看了一眼旁边吐的鹅骨头,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
罢了,我再想想怎么抽空给沈安然做道别的菜吧,宰鹅实在是为难我。
怀揣着各种思绪,我和沈安然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我坐定后一直在心中默默计划如何给沈安然一个惊喜,谁料他理了理绯红的衣衫,突然道:
“王爷,现在是否可以说实话了?”
我心道不妙,面上装傻:“公子什么意思啊?”
沈安然凤眼微眯,收敛了嘴边的笑容:“从昨日回府,你同碧朱姑娘就在一起悄悄谋划着什么,我说得没错吧?”
一不做二不休。我硬着头皮,继续装傻:“我们什么都没做啊,是你太敏感了。”
沈安然歪头:“王爷不肯说是吗?那我来猜猜好了。”
我下意识躲开他的视线,眼神飘到窗外。
“我猜,王爷是想为我庆生,对吗?”
令堂的!要不要猜得这么准!我的一颗心都差点要蹦出来了!
什么都逃不出沈安然的眼睛,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我捏着袖口,颓然叹息:“你都既然知道了,为何不愿配合我呢?”
沈安然的眼神变幻莫测:“王爷的意思是,让我配合你一宿不睡,寅时爬起来为我宰鹅炖汤吗?”
我感到不可思议:“你、你怎会知道我一宿没睡?”
沈安然垂下眼睑,语气里透露着一丝无奈:“子夜入睡,寅时起床,你只躺了一个时辰,王爷一旦睡去便很难叫醒,能这番早起,说明你根本没睡。”
我在心里为他鼓起了掌,这么缜密的思路,难怪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我不禁自嘲道:“是啊,可惜最终也没能炖上鹅汤,还让你为我下了厨。”
沈安然看了我一会儿,抬手轻轻抚上我的面颊,冰冰凉凉的,从眼角一寸一寸移到唇边:“如果我再不醒来,怕是王爷连朝参都要迟了,到时候被吏部弹劾,罚月俸,得不偿失。”
我听罢,怒了,一把将沈安然的手握在手心,和他对视道:“谁说得不偿失了?本王心甘情愿!月俸要罚就罚呗,本王大不了再省吃俭用几个月,可若是不能给你亲手做上一顿吃的,本王会后悔一整年!”
沈安然望着我,墨色的眸中闪过莫名的情绪:“王爷当真这么想?”
我正想点头,马车却一个急转弯,车身剧烈晃动,这次我眼疾手快抓稳了窗栏,才没被甩出去,换在以前的话,我现在一定滚到了沈安然的怀里。
我以为沈安然会夸我敏捷,谁知这次竟然是他没坐稳当,一下子扑到了我的面前,我离他不过几寸的距离,彼此的呼吸氤氲在眼前。
在淡雅醉人的兰香中,我忘记了是谁先吻上谁,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他抱入怀中拥吻,我们从来没这么激烈过,在我的印象里,沈安然的吻都只是蜻蜓点水一般从容,从未吻得那么深。
我们纠缠着、贪婪地吸取彼此的气息,我们难舍难分,好像生来就是一体,这种迷醉的体验于我还是第一次,我找不回理智,只能放任自己沦陷在与他的深吻里。
不知道拥吻了多久,连车舆里的空气都变得暧昧缠绵,沈安然捧着我的脸,用指腹轻轻滑过我的唇瓣,微风进来,我迷离的眼中这才有了一分清明。
我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公子,僭越了。”
他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王爷,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