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周天子好仁德,今日讨伐不臣,见尔等衣衫褴褛、食不果腹,便将这些民脂民膏赐还你们,望解尔等能一时之困。”
徐羡抄了上窑寨的库房和富户的家,又把城中的百姓叫来将钱粮尽数分给他们。
九宝给一个老妇人舀了两瓢米,又抓了一大把的铜钱放进袋子里,指了指胳膊上的红巾道:“别忘了,我们是大周殿前司红巾都的!”
“忘不了,忘不了!”老妇僵笑着接过袋子逃也似的走了。
九宝笑嘻嘻的道:“下一个!”
盛完了米给过了钱,他又指着胳膊上的红巾道:“别忘了,我们是大周殿前司红巾都的。”
一个老卒接过米粮指了指徐羡笑问道:“那个小将军姓甚名谁?”
“那是我们的头儿,殿前司小底四班都知徐羡,徐知闲!老丈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家里还又云英未嫁的女儿不成。”
老卒突然狞笑一声,“问了他的名字,好叫刘令公知道,以后拿他的脑袋报仇雪恨!”
“你这老东西真是不识抬举!”九宝直接把手里的木瓢抽在老卒的脑袋上,木瓢立刻分崩离析,几个红巾都的士卒将老卒揪到一旁一顿胖揍。
徐羡摆了摆手道:“别打了,放他走吧。”
白延遇哈哈的大笑,嘲讽道:“你这人真是有趣,杀了人家的人,抢了别人的东西再发给人家,还要人家记你的好,这等事真是闻所未闻。他们不可能记住你的好,只会更加恨你。”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看拿两个衣衫褴褛的小童就很高兴不是吗?”
“两个小娃儿懂什么,回头卖了麦芽糖吃进肚里还记得你是哪个。”
“哈哈……那也无所谓反正我高兴就好!”
在上窑寨过了一夜,徐羡和白延遇两个人就南去攻打山口镇。
山口镇顾名思义,这小镇位于山谷之中两边都是低矮的小山,谷口处有一面高墙,高有两丈宽约三尺,唐军士卒一个个站在堡墙后面露着半个身子,看他们的装束和兵器多半是团结兵。
团结兵就是不脱离生产的地方军队,由团练使直接管辖,受节度使节制。
白延遇道:“老子当过济州的团练使,北方的团结兵比起牙兵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身上和手里的家伙差了些,这淮南好久都没有打过大仗了,他们的战力多半不济。”
“那也未必,淮南确实很久没有打过像样的仗,不过北兵常常过境骚扰劫掠,这些唐国的团结兵负责保卫乡里,多半也是见过血的,你切莫轻敌吃了大亏。”
“我自不会掉以轻心,只是咱们没有攻城器械,想拿下这寨堡不会太难可也想太轻松,你先派属下用强弩杀杀他们的锐气,我再带兄弟们去攻。”
徐羡吩咐吴良带着百十人到了离堡墙一百五十步远的地方站定,上来就是一阵箭雨,唐军没有想到周军能射这么远,当下就有八九人中箭而亡。寨堡里的弓手立刻放箭还击,只可惜普通弓箭射程太近,射得最远的离红巾都士卒还有十来步。
白延遇哈哈大笑道:“白费力气,红巾都的兄弟们接着射,别叫他们露头,老子马上就……”
他话未说完就听见堡墙后面想起一阵闷响,接着就见十余个黑影呼啸而来,一头扎进周军士卒的队列中,当下就有十余个周军士卒毙命。
徐羡大声的吼道:“都散开,靠的这么近等死嘛,你们到东边,你们到西边。”
白延遇重重的哼了一声,“这小小的寨堡竟有十架床子弩,还真是小瞧了他们!”
猱子突然跑了过来禀道:“殿直,我抓了舌头!”
“正好,把他带上来问问里面的寨堡里面的情况!”
猱子招呼一声,立刻就有人押着一个唐军的士卒过来,白延遇上前喝问道:“老实交代这山口镇里有多人,长官是谁,哪里防守最弱?”
徐羡叹道:“还亏你当过团练使,你的眼珠子瞎了吗?没看见这个唐军士卒的装束跟里面的不一样。”
“还真是,你是不是寿州里派过来的?”
那唐军士卒只是低着脑袋不说话,似乎不打算招了。
“嘿嘿……不招是吧,我敬你是个硬汉子,不过我也不会对你客气,给我生一堆火来,老子要把他烤着吃了。”
白延遇说着就脱了那唐军士卒的铠甲,将他扒了个精光,手里的刀子在他的身上来回的比划。
在周军之中见到一个沙陀人不算太奇怪,可是在南唐士卒眼中白延遇就另类的多了,此刻白延遇目露凶光,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嘴唇,一副择人而食的狰狞模样,那唐军士卒早已吓得面色惨白。
白延遇突然狞笑一声,“就吃胸脯这块肉好了,看着结实嚼起来也筋道!”说着刀尖已经刺入唐军士卒的皮肉,缓缓的往下划去,殷红的鲜血涌出来顺着肚皮滴落。
唐军士卒意志立刻崩溃了求饶道:“别……别吃我,别吃我,我老实交代!”
“哼哼……早说不就完了,刘仁瞻叫你来山口镇做什么?”
唐军士卒回道:“不是刘令公派我来的……”
白延遇将刀驾在他的脖子上大声的斥道:“还敢骗我,不是刘仁瞻派你来的,又是谁派你来的?”
“小人是奉了刘彦贞的命令前来刺探敌情的斥候!”
“刘彦贞是谁?”
“刘彦贞是皇帝任命的北面行营都部署,率两万大军前来抵挡贵军的。”
“两万人!现在在何处?”
“五千水军在淮河里,另有一万五千人距离此地十里,大军原本是想来山口镇扎营休息的,听闻这里有敌军便派人过来查探。”
徐羡和白延遇齐齐的倒抽一口冷气,白延遇又追问道:“可是准备来打我们这伙人吗?”
徐羡道:“你这不是废话,这个刘彦贞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来御敌的,眼前有我们这盘开胃小菜,既是一桩功劳又能振奋士气,哪有不吃的道理。”
白延遇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你说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撤军,别忘了他们可是有一万五千人,咱们就是有三头六臂怕是也未必打得过,再说他们的水军可能会断大军的退路,咱们得通知中军才成!”
“只能如此了!”白延遇说完一挥刀抹了那唐军斥候的脖子。
徐羡道:“你说过不杀他的,你食言了!”
“我是说不吃他没说不杀他,别废话了,赶紧的往回撤吧。”
徐羡先是派人快马联络中军,之后收拢三千士卒迅速调头原路返回,一路疾行走了半天时间,到了黄昏时分方才停下来喘口气。
“猱子去附近找个可以扎营的隐蔽位置!”徐羡下了马来,坐到白延遇的身边,“派出去送信的应该到了中军了,希望大帅不会扔下我们逃走。”
“那倒不至于,中军加上武宁军现在有三万多人马,寿州附近的唐军总共也就三万,是绝对打不过我们的。中军粮草充裕耗上两个月也没问题。就算是唐军毁了浮桥,到了腊月咱们还可以溜冰过河。”
“听你这么说我就能把心放肚里了!”
白延遇打趣道:“我倒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担心刘彦贞的兵马追来了,你小子扔下我跑路!”
“你也太小瞧人了,徐某可不是那样的人!”
……
两人正说着话儿,白延遇突然趴倒耳朵贴着地面,“有骑兵追来了,大约有四五百人!”
“当真!确定只有四五百人”
“我骗你做什么!”
徐羡立刻招呼道:“红巾都备战!不用上马,拿了神臂弩过来整队!”
红巾都的近千名士卒在徐羡的指挥下排成五列,不等众人给神臂弩上好弦,前方已是响起隆隆的马蹄声,大约五百名唐军骑兵气势汹汹迎面而来,估计是看到周军这边没有骑兵,不断的加快马速似乎准备作气将徐羡这伙人击溃。
见道唐军骑兵进入神臂弩的射程,徐羡高喊一声道:“第一列,射!”
士卒扣动机括,立刻就有两百支箭矢射向迎面而来唐军骑兵,犀利的箭头轻而易举的破开敌军的铠甲,十余名唐军士卒随之中箭坠马,可来势仍然不减。
射完箭了的周军士卒立刻蹲下,徐羡继续喊道:“第二列,射!”
这轮箭雨比刚才造成的杀伤大的多,足有二三十人个唐军或坐骑中箭,倒地的马儿痛苦挣扎着绊倒更多的后来者。似是知道了周军箭矢的厉害,前面的唐军骑兵纷纷勒住缰绳掉转马头,可惜为时已晚,他们已经冲到了红巾都的百步范围之内。
徐羡接连发令,“第三列,射!第四列,射!第五列,射!”
箭矢如雨,可怜的唐军骑兵还未找到归路就已经被射成了刺猬,和心爱的坐骑共赴黄泉,仅有一半的人马惊慌失措的四散逃去。
徐羡对众人道:“这次是我失误,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放的再近些,还能杀伤更多!”
白延遇凑上来道:“你一个伤亡都没有,唐军就死了两百多,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又对属下吩咐道:“你们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的抓过来!”
徐羡也吩咐道:“去把箭矢找回来,这时候多一支箭就多一份保障。”
不一会儿,白延遇的手下就带了一个唐军回来,这人身上没有中箭,不过小腿不正常的扭曲着,应该是坠马受伤。
白延遇拿刀抵住他的喉头,“老实交代我饶你一命,告诉我你们的大军离这里还有多远。”
伤兵吐了带血的吐沫狞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在你们身后五里就有三千骑兵,大军离这里只有不到十里,你们就等死吧!嘿嘿……”他说完一挺脖子,鲜血迸溅,喷了白延遇一脸。
白延遇伸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扭过头来对徐羡道:“这次不是我食言,是他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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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派属下四处攻打寿州的寨堡同时,李谷本人并没有闲着,忠武军的到来不仅补充了兵力粮草,也带来了不少的攻城器械,甚至比他之前用的那些还要精良。
就在今日李谷再次向寿州的高耸的城墙发出了挑战,结果与先前无异,又在城墙下撞了头破血流。他扭头看了看西天绚烂的夕阳,长叹了口气道:“又是一日的无用之功,白白折损了人马,鸣金收兵吧。”
忠武军节度使王彦超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帅不必太过介怀。”
“某自幼也是好武之人,后来弃武从文,可一直惦记着有朝一日能领兵征战沙场,可是机会来了某却不堪用,有负陛下所托!”
“大帅忠心国事,只是太过急躁了,打仗不到最后一刻难见分晓,回营修整数日,来日再战便是!”
李谷点点头转身离开,巨大的铜锣也在此刻敲响,洪亮的声音整个传遍整个战场。刚才还在激战的周军士卒闻声便如潮水一半退了下来,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残破的攻城器械。
周军尚未退尽,寿州城门处突然传来奇怪的声响,只见吊桥缓缓落下,城门也吱吱嘎嘎的打开。
近来所有的周军士卒都巴望着寿州城门打开,便能结束这艰难的战事,顺便到寿州城里劫掠一番。
可没有人希望是现在打开,此刻的他们经历了一天的苦战,是最疲累的时候,也是周军最为混乱的时候。当大股的唐军呐喊着从城门冲出来的时候,他们知道自己要倒霉了。
一个身穿银甲骑着枣红骏马老将一马当先,跟在撤退周军士卒的后面,一头冲进周军阵地之中。一边是有备而来的精锐,一边是毫无斗志的疲兵,其结果不言而喻。
那老将自然是刘仁瞻了,他的武器并非是枪槊之类的长兵刃,如果徐羡见了一定会认得,那是一柄黑云长剑。剑身长约四尺,黝黑发亮,唯有刀刃处寒光闪闪摄人心魄。
短兵刃最大的好处就是灵活,黑云长剑在刘仁瞻手中舞成一团虚影,凌厉又迅捷,划到人的脖子上也不见迟滞,已然如臂使指。
面对突然来袭的唐军,一时间周军之中竟无人能组织有效的抵抗,任凭刘仁瞻带着一支骑兵左冲右突,他渐渐逼近帅帐大喝一声,“李谷老儿纳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