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寒送来了安木槿的手,目光锁定了背对着自己的冷慕远,一步一步走过去,很慢,甚至能让人看得出有些艰难。
安木槿伸手想要拉住冷慕寒,最终放弃了。
黎洛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哥……。”
冷慕寒的目光略微顿了一下,看向了黎洛,微微点头:“没事,没事。”他声音紧绷,听到耳中都觉得压得慌。
安木槿快步走过来,轻轻的抱住了黎洛。
“大嫂。”黎洛哭了,像是个孩子一样趴在安木槿的肩膀上,因为压抑,身体在微微颤抖,安木槿只能紧紧的抱着她,很用力的抱着她。
她知道,慕远出事儿了。
冷慕寒走到慕远身边,站好,并没有看慕远,而是和慕远一样看着远处。
在目光所处的地方,有一颗很高的梧桐树,法国梧桐,枝叶茂盛,挺拔张扬,像是伸向天空的一只手似的,而慕远的目光里,只有这棵树。
“梧桐一叶落,天下皆知秋。”慕远突然说话了,声音干涩。
黎洛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慕远。
安木槿安抚着她,牵着她的手到旁边,轻声问:“为什么会这样?”
“他说话了,大嫂,他终于肯说话了。”黎洛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抓住了安木槿的手,激动的一个劲儿的抿着嘴唇。
“黎洛,冷静点儿,嗯?”安木槿再次放低声音:“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黎洛抹了抹眼泪:“一切都好好的,什么都好好的,可是慕远却越来越不愿意说话了,他每天都会找个地方站好,望着远方发呆,好像全世界都和他无关了似的,我害怕,只能带着他找我爸妈,可,爸却带着我们来到了这里。”
黎洛吸了吸鼻子:“大嫂,我想家了。”
安木槿伸手拍了拍黎洛的肩膀,想家了,这话是她最想听到的,因为家,是他们的根,只要黎洛还记得那是他们的家,不管黎世勋也好,荣家也好,都不会让自己和冷慕寒瞻前顾后了。
“哥,秋天了,我们要去郊游吗?”慕远目光就盯着那棵树,又说了一句话。
冷慕寒伸出手,搭在冷慕远的肩膀上:“去,哥答应过你的,每年秋天都带你去郊游。”
这个承诺,冷慕寒记得,那年他九岁,慕远六岁。
慕远摇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不会了,都没有人了,怎么能还去郊游呢?人都死了,死了啊。”
冷慕寒走到冷慕远面前,两只手扶着他的肩膀:“慕远,我没死,你也没死,能去郊游的知道吗?哥带你去。”
冷慕远的目光终于动了一下,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
冷慕寒试探的侧开身,冷慕远的表情就又平和了,似乎只有看到梧桐树,才能安静下来一样。
“她的死,是我没用,我顾不过来了,慕远,别恨我。”冷慕寒目光里都是沉重,他不知道慕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阮素素的死显然真的刺激到了慕远,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想家。”慕远说。
冷慕寒深呼吸:“好,哥立刻带你回家行不行?你和洛洛离开那么久,家里人都很想你们。”
“我想家。”慕远又说。
冷慕寒的声音都颤抖了:“好,慕远想家了,哥带你回家,七叔今天没来,一定是在家里忙着做好吃的呢。”
“我想家。”慕远再说。
冷慕寒的眼睛一瞬就红了,强忍着自己已经无法平静下来的情绪,说:“好,慕远想家了,哥带你回家。”
冷慕远迈步往前走,低声又在重复:“我想家。”
冷慕寒过去一把抱住了冷慕远,近乎低吼:“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冷慕远!你给我清醒过来!”
这声音吓坏了黎洛,她几乎想都没想跑过来,伸手推开了冷慕寒,抱住慕远,声音温柔:“乖啊,慕远最乖了,我们回家去好吗?”
慕远的目光缓缓的移过来,看到黎洛的时候终于多了一丝灵动,竟笑了笑:“嗯,乖乖的。”
好像,全世界只有这一个人,他安静的把手交给了黎洛,黎洛牵着他的手,慢慢转身往回走。
冷慕寒如遭雷击的站在原地,看着冷慕远的背影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猛地抱住了头蹲在地上。
安木槿过来,轻轻的抱住他的头在胸口,什么都不说,只是抱着。
“我不会放过他们!”冷慕寒压抑的低吼,那声音像是猛兽下山之前,无匹甚至带着凶残。
安木槿缓慢的用手轻轻的理着他的发丝。
冷慕寒抬起头,看着安木槿:“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慕寒,他们都是谁?”安木槿问。
冷慕寒的目光瞬间撑大,是啊,都是谁?都是谁?
“冷静下来,慕远在,黎洛也在,他们在这里不被打扰,我们去做该做的事情,解决了这些问题,带着慕远回家。”安木槿捧着冷慕寒的脸:“不要冲动。”
冷慕寒抬起手覆在安木槿的手上:“冷太太,我冷静。”
“嗯,走吧。”安木槿牵着冷慕寒的手,两个人离开别墅的时候,冷慕寒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了别墅落地窗前,慕远正站在窗口,看着外面。
这一幕让他想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慕远总是会站在窗口,等他回家。
停下脚步,冷慕寒突然转身向别墅跑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盯着慕远的脸。
小时候,慕远看到自己跑过来,都会跳起来摇晃双手,会喊:“哥,你快点儿开门啊,哥,你快点儿开门啊。”
“哥,你快点儿开门啊。”玻璃窗里,慕远抬起手,摇晃着,脸上竟浮现了笑意。
冷慕寒一把拉开门,冲了进去。
安木槿就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牙齿咬得咯崩响。
旁边,一直等在门口的鲍勃都不敢靠近了。
“他们来的时候,慕远是不是就已经这样了?!”安木槿的声音裹杂着愤怒,无法遏制的愤怒!
鲍勃嗯了一声:“当我知道的时候,就去找你们了,可是我太久不回来这里了,听说已经来了大半年。”
安木槿猛的转身:“鲍勃!我要去见识见识阿道夫!”
鲍勃一哆嗦,急忙跟上来。
房间里,冷慕远抱着冷慕寒的胳膊,像是个孩子一样天真的问:“哥,秋天了,可以去郊游了吗?”
旁边,黎洛哭得趴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