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终于结束了,已经习惯于分工合作的张义和黑旋飞很默契地安排着善后的事情,有人押着一群妇人女子去弄吃的,有人负责清理部落中的奴隶,给他们发放武器和财物,煽动他们造反。
不管他们是否愿意加入马匪,总之能让他们做些颠覆的事情,就能给这些部落制造些乱子。还有人负责清点寨中的牛羊财物、兵器财宝。
黑旋风已经笑不出了,不是因为没有抢到财物,而是因为抢到的财物太多,他不可能把这么多的牛羊和财物全部运回他的老巢,眼看着有些财货必须得舍弃,他打心眼里疼得慌。
鸠占鹊巢的马匪们占据了拔悉弥部落最好的毡帐,吃着最好的食物补充体力,一有了精神便兴致勃勃地投入对财物和女人的分割与收藏之中。
当然,他们并没有因此得意忘形,尽管知道逃走的牧民绝不可能这么快找来援军,他们还是把哨卡设到了远在三十里之外的地方,确保一旦有敌军接近,能够立即脱身远遁。
大俟斤萧牧木华丽的毡帐已经换了主人,黑旋风正在外面一路走一路心疼地琢磨着究竟有多少财物没办法带走,‘小飞将’张义则在帐中审讯着此地原本的主人萧牧木。
“大箭头儿,据我所知,你们的部落至少有七千控弦之士吧,怎么全变成老弱妇孺了呀,人呢?莫不是都死光了?”
张义倚在柔软的丝绸被褥上,膝上伏着一个衣衫不整、妖娆的女人。帐中很乱,被褥都没叠起,大箭头萧牧木是在睡梦中惊醒,匆匆跑起来应战的。张义膝上的这个女人是萧牧木的一个爱妾,叫拓跋若冉,党项羌人,姿色很出众的一个女人,如今却成了张义膝上的一个玩物。
张义一边向萧牧木问话,一边轻拍着那女人的圆臀。居然还打出了节点儿。杨帆随意地坐在侧厢一张几案上,仔细一听,张义这货拍的居然是《将军令》。
萧牧木用怨毒的目光瞪着张义,一言不发,张义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把他的儿子拖出去一个,宰喽!”
“慢着!”
萧牧木忍了忍怒气,低声下气地道:“可汗下令。召各部勇士集结于薛延陀部。”
张义身形一探。问道:“大雪寒冬的,骨咄禄集结兵马这是要干什么?”
萧牧木道:“据说是得了唐人的重要情报,要发兵夺取唐人城池。掳夺他们的财帛妇人,这一次参战各部,掳获多少均归本部所有。勿需上缴,所以……各部落都派了大队人马前去。”
“哦?”
张义直起腰来,捏着那美人的肥臀,佯作不在意地道:“听说骨咄禄卧病在床?他居然还有心思攻打大唐,莫非生病是假的么?”
萧牧木忍气吞声地道:“大汗确实病了,现如今执掌兵权的是默啜叶护。”
张义嗯了一声,继续向他套问消息,萧牧木在人屋檐下,不敢不低头。但是他知道的实在有限,已经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张义向杨帆递个眼色,道:“行了,把他们押出去,尽快把财货装好,这儿不是久耽之地。”
杨帆答应一声。带了几个人押了萧牧木一家人往外走,他们刚一出去,张义就对手下吩咐一声:“去!帐外守着,若有人来,叫他等候片刻!”说罢伸手一撕膝上美人儿的衣衫。一阵裂帛声起,粉弯玉股跃入眼帘。拓跋若冉惊呼一声,张义便笑吟吟地扑了上去。
杨帆押着萧牧木一家人出了大帐,往附近一处更形巨大的帐篷走去,那儿是萧牧木平时聚众议事的所在,非常宽敞,里边也没有什么家什,如今部落中的一些管事首领及其家人全都关在这里。
杨帆押着他们往回走时,胡须被风吹着渐渐脱落下来,这胡子脱落当然是他自己动的手脚,但是旁人无从知道。
杨帆的胡须已经脱落了一半,还“浑然不觉”,大摇大摆地走在所有人前面,进了那顶关押权贵们的大帐,瞧瞧那些权贵,颐指气使地道:“你们都好好地待在这儿,我们是‘小飞将’的人马,只为求财,不为杀人,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就不会送了性命!”
帐中那些权贵一见他的胡须脱落了一半,瞧着他的目光顿时有些怪异起来,一个小孩子惊讶地想喊,幸亏被他的母亲发现,急忙把他往怀里一揽,藏在大袖下的手便轻轻掩住了他的嘴巴。
杨帆吩咐完了,萧牧木一家人也被押了进来,杨帆又大剌剌地往外走,这一转身,没有胡须的半边脸顿时映入了萧牧木的眼帘,萧牧木一俟看清他的相貌,心中一惊,几乎一跤绊倒在毡毯上。
杨帆出去了,帐帘儿放下,持刀的侍卫守在外面,帐中那些权贵“忽啦”一下就围到了萧牧木的身边,有人便低声道:“大箭头,那人作了伪装!”
另一人道:“做马匪的还需要藏头露尾的么?这些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其中一位部落长老紧盯着萧牧木,颤声问道:“大箭头,去年五月八,祭拜天神的时候,默啜叶护曾把他的几个儿子都带了去,你……可还记得他那几个儿子的长相?”
萧牧木本来还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听他这么问脸色顿时变了,道:“你也看出来了?真的是他?”
那位长老道:“如果我这双老眼不花,这个人一定是他!”
其他权贵面面相觑,纷纷问道:“大箭头,你们说的是谁呀?”
突厥部落中最大的两个部落是阿史德氏和阿史那氏。就像后来的契丹国,完颜氏世代与萧氏联姻一样,为了解决部族内部的矛盾和冲突,把这两大系的部落紧密联系起来,突厥部落的王族阿史那氏与之外的最大部落阿史德氏也是世代联姻。
阿史那氏崇拜太阳,阿史德氏崇拜天神,为了联合两大力量,突厥人就把天和日合而为一,以日为神,以天为名,形成敬天拜日的风俗。每年五月八号,突厥各部首领都会齐聚一堂,在空旷的草原上筑高台祭神。
这样隆重的节日,几乎每个权贵都会去,萧牧木和那位长老就是去年代表本部落参与祭神的代表,他们两个都曾见过阿史那沐丝。其他权贵纷纷向两人问起,在确信他们看到的人就是阿史那沐丝之后,一时满帐哗啦。
“阿史那沐丝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阿史德氏跟他们阿史那氏可是世代联姻的呀。”
“我说,会不会是因八十多年前咱们两大部落争夺齐嘎尔草原时那场大血战?”
“不会吧,已经是这么久的战争了……”
即便两大部落世代联姻,也不可避免地曾经发生过许多战争,一时间,有些人连几十上百年前两族结下的仇怨都记了起来。
萧牧木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不可能!咱们部落这几十年与他们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没有理由因为几十年前的旧怨,突然冒充马匪给予咱们报复。再说,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么他该把咱们都杀了才对,何必还留着咱们性命?”
那位长老想了想,突然神色一动,缓缓地道:“大箭头,听说可汗这一次病得很重,各部落的几位大巫师都被请了去,却都束手无策。”
萧牧木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此事,点头道:“不错,我也听说,可汗这一次的病……,你提这个干什么?”
那位长老阴沉着脸色道:“可汗有儿子,可是默啜叶护大权在握,如果可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很可能继承可汗之位的不会是可汗的儿子,而是兄终弟及,由默啜叶护继任可汗。”
萧牧木略一思索,缓缓点头道:“不错,这个可能很大!不过,这是阿史那氏的事情,汗位一向在他们族中产生,跟我们阿史德氏有什么关系?”
长老道:“就怕可汗的儿子们不甘心汗位落到他们的叔叔手中,自启民可汗以来,我朝已经确立了立子以嫡,无嫡立长,子孙优于诸弟继承汗位的制度。默啜叶护虽然大权在握,不过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如果他想收买诸部拥戴他,就得付出好处,而要付出好处,就需要钱……”
萧牧木听到这里脸色大变,长老这番话分明是说默啜叶护眼见兄长病危,为了谋夺汗位,便派人冒充马匪,袭掠诸部财货,再用以收买诸部人心。这个理由,无疑比那个八十年前两族之间的血战更有说服力。
这个时代的人即便是经常走南闯北的,也不及后世有电影电视、报纸网络,可以让人把相貌相同这种事当成一种很平常的事情看待,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知道这世上是可以有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他们从心里压根就没想过跟阿史那沐丝一模一样的这个人有可能是别人假扮的。
“这件事,统统都要装作不知道!不能让他看出破绽,否则我们就没命了!”
萧牧木神情严肃地叮嘱着一众权贵,咬着牙,狠狠地道:“若能逃脱一命,我会亲自去见我族的朱图大叶护,向他面禀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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