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小伍子把李默扛回了他那简陋的家,待他清醒后再做打算。()睡了一下午,李默终于醒了过来。小伍子便将在小酒馆接他回来的情状说于他听了。
李默敲了敲脑袋,一面问道:“白梓人呢?”
小伍子道:“你神志不清,白大小姐待在这里也无意,就先回去了。说晚些时候再过来找你。”
李默走到桌边,自斟了一盅茶水喝了。小伍子跟了过去,坐在侧旁,道:“默大,你放着这么好的资源不用,竟舍近求远,舍易取难,找我这人微权轻、微不足道的小伍子来帮你。你这不是寒碜我吗?”
李默瞥他一眼,淡淡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伍子笑道:“看吧,又在跟我装糊涂。”
李默白他一眼,道:“你小子,想给我偷懒是吧。”
小伍子委屈地道:“我小伍子可不是那种人。不过,你找白大小姐帮忙,倒是省了我们在外面东寻西觅,更少受多少辛苦。”
“白梓?”李默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讥笑道:“叫一个女孩子帮忙,你不害羞,我还要臊了呢。”
小伍子叹道:“这白大小姐可不是简单的人物,也并不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她若出手,可抵得过千儿百个你我。”
李默笑道:“你就抬举她吧。”
小伍子道:“怎么,你不相信?你敢嘲笑‘白珉宫’?我的天呐,不愧是吃定了白大小姐的人,都敢说出这样的话了。佩服,佩服!以后可要照顾照顾我小伍子呀。”
李默听出他话中另有深意,想了想,问道:“你说什么?什么‘白珉宫’?”
小伍子惊讶地道:“不会吧,默大,你连‘白珉宫’都不知道?”
李默怪异地看着他。
小伍子更加诧异,道:“你该不会还不知道白大小姐是白珉宫宫主的独生女吧?”
李默失声道:“什么?”
小伍子拊掌叫道:“哎呀,我的娘唉。我今天总算败给你了。”
李默正色道:“你说的‘白珉宫’可是江湖上传言黑白两道通吃的‘白珉宫’?”
小伍子道:“正是。”
李默又道:“那白珉宫宫主可是江湖上人称白老大的白本宏?”
小伍子道:“没错。”
李默追问道:“是那个三山五岳都对他有所忌惮,见他都礼让三分的舒州白老大?”
小伍子点头道:“就是这个白老大。”
李默神色微变,凝注他,一字字问道:“白梓是白老大的女儿?”
“没错。如假包换。”
小伍子忽又叹道:“那天在笙歌苑可真是危险,你让我泡白大小姐,这不是找死吗。若不是我眼尖,看见白大小姐腰间的白玉翎管,识破了她的身份,哼,我现在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默神色更变,低着头,两眼发直,缓缓地问道:“你说的可是‘镶金梅花缠枝白玉翎管’?”
小伍子道:“是啊。天下还有另一个白玉翎管吗?这东西可了不得,独一无二,是白老大晓谕过江湖的信物,是她白大小姐特有的身份象征。呃——就跟皇帝专用的宝玺差不多。”
李默听了,只在那儿怔神儿。小伍子笑道:“看吧,你也害怕了吧?”
李默不敢置信地喃喃:“她从未说过。她怎么会是白珉宫的大小姐,怎么会……”
小伍子笑道:“搞了半天,你确实不知道她的身份啊。我还当你知道呢。不过,你知道也没用,你又不敢抓她。”
李默怔怔地喃喃道:“我为什么要抓她?”
小伍子道:“我收到消息,有人散播说白梓是太平公主党的人。据说正月十五孔明灯爆炸一案是由她一手策划的。也就是说曹敢的死,几位大臣之女被绑架一说,越国公之女桑千语的负伤也都是由她一手造成的。”
李默霍然转头,目光如炬,瞪着小伍子,沉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小伍子把话噎了回去,眼神闪忽游离,嗫嚅道:“也许,也许吧。我也不十分肯定。但也不能不信。这消息是从太平公主府那里传出来的,总归有一点是真吧。”说着拿眼瞟了瞟他。
李默霍地站起身来,脸色阵青阵白。就在这时,柴门被推开了,他二人都将眼睛望过去。来人是颜榉。
颜榉喜道:“你果真在这里。”
李默道:“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颜榉正色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李默道:“另一半是什么?”
颜榉道:“我确实是来带你回去的。不过,是带你回去替你证明清白的。”说着展颜一笑。
李默很感意外,问道:“你查到幕后黑手了?”
颜榉走过去,在李默对面坐了。小伍子忙给他斟了一杯茶,双手捧过去,笑道:“颜大人请用茶。寒室简陋,比不得颜府,还请将就将就。”
颜榉笑道:“少跟我来这一套。”一面接过茶来吃了。
小伍子笑道:“颜大公子果然厉害,一出手就能揪出小鬼来。”
颜榉笑道:“你小子少恭维我。我不吃你这一套。”
李默道:“快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颜榉沉吟着,道:“是一个胖子干的。”
李默道:“叫什么名字。”
颜榉迟疑了一下,道:“叫孙建华。”
李默未及说话,小伍子先叫将起来,道:“哎呀!怎么会是他?”
李默道:“你认得他?”
小伍子道:“我认得他,他认不得我。这名字可有名了,只要是我们道上的人,在我们这片区域,哪个不知道这号名字。他可是白珉宫在长安城的区域总舵手啊。长安城大大小小的赌房,还有银庄,茶楼,绸缎庄等等,凡属白珉宫面上的资产,全都归他总管。”
李默神色更变,肌肉绷紧,一字字地重复道:“白珉宫。”
颜榉瞅他一会,缓缓地道:“有人看见,看见他与另外两个人,和,和白梓在一处。”
小伍子道:“另外两个人?是不是一个微胖的,和一个清瘦的?”
颜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小伍子拊掌道:“哎呀,那就没错了。那个微胖的叫卢庆中,是你们这群官场人中看不见的营生的大总管,在白珉宫的职位与那孙建华旗鼓相当。那个清瘦的名叫曹立侠。我想这个名字,你们应该不陌生吧。哦,不,你们官宦子弟内室的主管们应该很熟悉这个名字。这曹立侠是专管你们官宦家小姐、公子、管家等吃穿用度的买办的大总管。但凡如你们这类人的府上,外聘的买办,都归他总揽。在白珉宫的职位也和前二位是一样的。”
李默已是脸色发青,握着的拳头已青筋突起。忽地,他神色一凛,目光凝视着门外。只见门外一位白裙飘飘的娉婷丽人,面带微笑,正欣然地走进来。
“李默,你看我带什么来了。”白梓笑道。一脚跨进门来,又看见了颜榉,喜道:“啊,颜榉也在这里。正好,我带烧鸡来了,一起吃。”说着举了举手中的纸包裹,一股诱人的烧鸡味喷香扑鼻。
小伍子上前两步,夺过烧鸡,一面笑道:“多谢白大小姐款待。”
白梓拍了拍手,笑道:“不客气。”
“白大小姐。”李默站起身来,一字字道。
白梓一怔,笑容僵在了脸上。小伍子见状,踅脚让到一旁,一面拿眼打量他二人。颜榉也站起身来,扯了扯李默,道:“李默,你不要冲动。”
李默挥开他的手,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白梓,一面已离开桌子向她走去,口内一字字地道:“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他走近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逼视道:“你是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白梓看着他,已明白三分。她道:“我,我是白梓啊。”
李默吼道:“我问你是谁!?”
白梓一惊,惴惴地道:“我,我是白珉宫的大小姐。”
李默咬着牙,一字字道:“白珉宫?呵呵——”
他忽然笑了,笑得很恐怖,很伤心,很令人心疼。
李默又凝注她,问道:“告诉我,你在我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何目的?告诉我。”
白梓心内轰然,期期艾艾:“我,我……我不是有意的。”
李默忍住心痛,问道:“衙门宿舍,我卧室床底下的两包五石散,是不是你放的?是不是!?”
白梓看着他,满脸歉疚,道:“是的。是我叫人陷害你的。”
李默目光凄然,诘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骗我?”
他目中燃起愤怒之火,双手逮住她的双臂使劲摇撼,质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他怒吼一声,一掌打在她的左胸上,将她振飞门外,重重地跌在院子里的泥地上,口吐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东宫,琳华苑。
穆若神色凝重,禀报道:“小姐,白姑娘被李默打伤,抓进雍州府衙大牢了。”
“什么?”桑千语大吃一惊。
穆若道:“白姑娘的身份,李默已知晓。五石散一事也已败露。”
桑千语怔怔地站着。
穆若又问道:“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桑千语稳住心神,沉思了一回,道:“白梓有危险,我要去救她。”说着,就往门外走。
“小姐,请留步。”
门口的两个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桑千语冷冷地问道:“什么意思?”
侍卫神色凛凛,拱手道:“奉太子妃之命,请桑千语小姐留在琳华苑,待太子殿下回宫再行定夺。”
桑千语心下道:“我与太子妃素无来往,她为何要禁锢我。难不成是皇甫良娣等人撺掇了太子妃下的令?”因命道:“我要见太子,去把太子殿下请来。”
侍从道:“太子殿下去镇国太平公主府了。小姐无须着急,徐宝林正赶往公主府接殿下回宫。”
“徐宝林?”桑千语念道,神色猛然一紧,目光闪动,凝视着天边。那目中忽然露出一丝久违了的黠傲之色,慢慢地凝结成一束凛栗的光,刀锋一般凝注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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