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转过荒坡,就是另一面的山路。-www.79xs.com-走没有多远,就是镇子了。镇子边单‘门’独栋地坐落着一户人家。农‘妇’走近那房子,取下木‘门’上的锁,吱呀一声推开,回转过来就把‘门’重新关上了。院子里只有三间房子,一间卧室,一间矮小的厨房,一间放东西的房间。她在院子里放下了柴担子,背着背篓进了卧房,将那背篓里的小哑‘女’抱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到了炕‘床’上,盖上了一条半新不旧,却十分干净的棉被。
小哑‘女’本来十分瘦弱,又流了许多血,在草丛霜‘露’里昏‘迷’了一整夜,这一番动静,也没能将她惊醒。农‘妇’回身将柴担子送进灶间,添米加水,一边生火煮饭,一边趁这工夫,又去收拾炮制山上挖下来的草‘药’。等到锅里粥渐浓,灶里火将息,她已经把新制好的‘药’材摊开在院子里的竹篾里晾着,去房间里取出了一大包已经制好的‘药’材,看了一眼小哑‘女’,见她头顶上糊着绿‘药’膏,一张黄瘦的小脸没有丝毫血‘色’,躺在被子里,呼吸微弱到几乎没有一般。
农‘妇’小心地带上‘门’,出了院子,将外‘门’也小心地合拢,落了锁,转身朝镇子里走去。
这镇中好像只有她一家住在偏僻些的山脚,也只有她一个人独自住在这座房子里。衣物、家具、用品,都只够一个人生活所用,简朴利落到没有一丝多余。
她进了镇子中间的一家‘药’房。整个镇子,也只有这独一家。还没有进‘门’,只见身后停下了一个简陋的平板马车,上面有四个男孩跳下马车,小心地扶着一个受伤的男孩进了‘药’房里。农‘妇’将手里的一大包‘药’材放在柜台上,由着店里的伙计称斤算两,计算价钱。算好了卖‘药’钱,她又指着‘药’铺里的当归,党参等补血滋养的‘药’材,买了一些回去。‘药’铺的伙计从算给她的‘药’材钱里拨走了三分之一,取下她要的那几种‘药’材,包成一包递到了她的手里,说道:
“平大姑,你拿好。”
农‘妇’点点头,将一包‘药’材和零钱都拿在手里。
这时,‘药’铺里面看诊的房间里却传来了一些争执声。
只听那里面的老大夫说道:“一共三两三钱银子,你这兄弟脏腑受了内伤,又加上手臂骨折,如果不用些好‘药’治伤将养,恐怕胳膊会留下残疾不说,以后也要成个虚痨病,活不长久。就算看在你们小小年纪,舍掉了诊金不要,也得出三两银子。老夫一个铜板也没有多要你们的。”
“老大夫,我们没有钱。”一个男孩颤着嗓子说道,几乎要哭出来了。
“‘药’店不是善堂,老夫也做不了主。”那老大夫闭了眼睛,说道。
四个男孩又仍旧扶着那受伤的出来了。其中一个看了看停在外面的马车,灵光一闪:“老大夫,我们把这马车抵给你们,算是‘药’钱行不行?”
‘药’铺的伙计向外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鬃‘毛’都几乎脱落光的老马站在‘门’外,身后拖着一个旧的平板车,忍不住说道:“你们这马太老了,拉不动东西,还要白添草料。”
几个男孩不禁都面‘露’悲‘色’。医治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却付不出‘药’钱。那受伤的男孩紧紧闭上了眼睛,半晌哑声开了口:
“我们走吧。”
他们抬步来到马车前,却见一个农‘妇’站在‘门’檐下,看着那匹老马,见他们出来,开口问道:
“卖吗?”
……
农‘妇’与那‘药’铺的伙计和老大夫商量,男孩治伤的‘药’钱暂记在她的账上,以抵马车的价钱。于是就赶着马车走了。
‘肉’铺里买了些‘精’**骨,菜市上买了些‘鸡’蛋,农‘妇’手里的钱已去了七七八八,外加添了一笔‘药’铺三两银子的外债。她轻轻抖着马车的缰绳,赶回了自己家的房子。
她驱赶着老马,将马儿连车子一块儿停在院子的一角,解下车套,把马拴在了一边的‘门’柱上。她正在忙活这些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些声响,抬头看去,只见小哑‘女’头顶上还糊着‘药’渣,踩着棉‘花’一般摇摇晃晃地从屋里走了出来,瘦小的脸上满是惊恐和胆怯,仿佛吹一口气就能把她吹倒了一样。
农‘妇’的眼光落在了小哑‘女’光着站在泥地的双脚上,小哑‘女’立刻紧张地缩起了双脚。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对小哑‘女’说道:
“回炕上躺着,不要‘乱’跑。”
也许是听出声音里的善意,小哑‘女’眼里的恐惧减少了一些,果真听话乖乖地回了房间。农‘妇’拿起车上的那些东西,走进用来做厨房的那间小屋,将‘棒’骨与‘精’‘肉’都放在了一旁。她拨开灶底下的死火,又添了一把柴,用吹筒吹了几口气,看柴火腾腾地燃烧起来了,于是转身洗手,拿了干净的碗,打了几个‘鸡’蛋在碗里搅成了蛋‘花’,泼进了又缓缓地开始沸腾的粥锅里。然后她用勺子洒了些许盐进去,最后切了一把葱‘花’,细细地洒在粥锅里,用勺子微微地搅开,香味就随着热气升了上来。
农‘妇’拿碗盛出了一碗粥,还将盖子盖在了粥锅上,在粥碗里放了一个小勺子,然后就向卧室走去。
屋里,小哑‘女’忐忑不安地倚坐在炕‘床’一角,她昏昏沉沉中不忘了小心地避开那‘床’干净又温暖的棉被,脸上的表情既紧张又犹豫。
这时,农‘妇’走了进来。伴随她车板一样宽厚的身躯和土炕一般没有表情的面孔一起进来的,还有扑鼻的鲜香粥饭气息。
小哑‘女’禁不住咽了口口水。她垂下眼来,不敢看向来人的目光。随后一双粗糙温暖的手掌不由分说地将她垂在炕‘床’边的两条‘腿’裹进了被子里。一个柔软的大枕头塞在她的后背处,随后,那碗香味扑鼻的米粥离她更近了,一支褐‘色’的木勺子舀起晶莹闪亮的米粒,细细长长的蛋‘花’丝,还有一小颗翠绿的葱‘花’送到了她的嘴边。
小哑‘女’微微张开有些干裂的嘴‘唇’,将勺里的米粥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