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红为她梳发的手法很是娴熟,不过一会儿,那倾国倾城的女子便浮现于镜前。
李娅儿望着铜镜中绝美的女子,嘴角莫名地上扬,而铜镜中的女子,自然如她一般勾唇浅笑,明明是艳丽得让万物失色的容颜,明明是一双潋滟的眼眸,可笑起来的时候,望着却是如此的空洞。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那面铜镜,那白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撩人的面孔,她的动作如此的缓慢而认真……
可她的思绪却早已偏远,明明,明明不久之前,明明,明明亦桉还是阿捡的时候,她的笑容,是那么的肆意。
“小主”阿红将玉梳轻轻放下,打量了铜镜中的小主半响,确认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后,轻轻唤着她。
她中断思绪,将抚上铜镜的手收回,含笑着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那双潋滟的眼眸亦染上了一丝灵动的狡黠,她忽的站起来,提着裙摆含笑转过身,那目光的方向,是顺着床沿的。
然而,方才坐在床沿之上,目光灼热得想忽略都忽略不了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她挑了挑眉,顿觉无趣,就连嘴角边的笑都浅了不少。
既然要摆脱这无趣的生活,既然要给宁栖添添乱子,那么少了他,好戏要怎么开幕?
不过这事,当真急不得。
一旁的阿红将她一瞬间低落下来的情绪看在眼里,不明的她,颇为担心地轻唤一声:“小主。”
她又笑了,仿佛刹那間春暖花开,仿佛霎那间柳暗花明,她直接奔着敝开的大门而去。
不明所以的阿红却只能蒙圈地跟着她。
不晓得是不是心境改变的原由,这一回,她的步伐变得十分地轻快,在这轻快的步伐之下,很快她便来到了平日里常来的莲池。
这个季节并没有荷花,只有枯萎的荷叶零零散散地霸占着莲池。
然而便是如此衰败的景象,她竟也能看得兴致勃勃。
“小主”
又是一声小心翼翼中带着担忧的喊声,不用回头刻意去看,她也晓得此刻的阿红定然是担忧的。
兴许,阿红此刻会觉得她疯了。
疯了?
疯了,倒也好。
早晨微凉的风轻轻吹拂在她脸上,让她感觉到一丝丝凉意,而这一瞬间风的改变却也被她细心地捕捉到了。
她原本挂在嘴角上的笑还是不自然地僵住了。
瞬间落在她身边的蒙面男子哑着声音机械地唤她:“娅儿姑娘”
她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一直以来跟着她的十一手执着剑出现了,而十一的另一只手臂上挂着一件火红的裘衣。
她身边的蒙面男子在看到十一的一瞬间,眼中浮现了杀气。
而十一却只是用余光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将那件红火的披肩轻柔地递给阿红。
不明状况的阿红下意识地拿过披风,懵懵懂懂地看着十一。
而站在她身边的蒙面男子,握着剑的手收得原来越紧,仿佛十一一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他手中的剑便会出鞘。
十一浑然当他不存在,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她,语气恭敬:“宫主说,清晨偏寒,小主莫要受冻了。”
她蹙眉将十一的一番话消化了,继而笑道:“哦,仅此而已?”
回应她的仍然是平板的音调:“宫主说了,小主想如何闹便如何闹,只要小主高兴,宫主他,不在意的。”
说到这里,十一看似随意地望了一眼蒙面男子,清冷道:“至于他人,若是惹得小主不高兴,宫主是也会让他不高兴的。”
她的笑越来越深,而眼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浓,她用开玩笑似的口吻道:“别忘了告诉宫主,我的姓名是李娅儿。”
她的姓名是李娅儿,是瞳幻宫的宫主,是将他变得可悲的仇人之女……
她弄不清宁栖想要做什么,可按着宁栖这样有仇报仇的性格,她可不认为,宁栖是在照顾她。
听说,最折磨人的方式是毁掉一颗心,莫不是,宁栖是冲着这个方式来的?
然而她的疑惑终究无解,传达完话的十一很快便消失在她眼前。
只有落在阿红手中的红色裘衣在清晨微冷的寒风中微微飘动。
红色,又是红色,是宁栖最喜为她挑选的颜色,亦是她喜欢的颜色。
她的目光停顿在这红色的裘衣上几秒,几秒后,她干碎利落地拿起裘衣,十分果断地披在身上。
一瞬间,阵阵暖意袭来,将此前侵袭她的寒气驱散,而她脸上的笑终于褪出,她转过身,轻声道:“是不是亦桉让你来寻我?”
阿红保持着拿着披风的动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蒙面男子,这一看,让阿红陷入了思考中。
她的背后,传来那个蒙面男子的声音:“是。”
“喔”她轻声应着,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他既然晓得瞳幻宫戒备森严,便会晓得你此番来寻我,宫主必会察觉。可他还是让你来了……”
她没有将余下的话说完。
亦桉派人来寻她,做得如此明目张胆,兴许就没有想过避开宁栖的耳目,兴许这一回,亦桉要寻的是一个宁栖“宠”着的人。
可亦桉有没有想过,他如此做,兴许宁栖勃然大怒之下,会将她处死。
亦桉如此聪慧怎么可能没有想到,他自然是想过的,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这么做的原因,无非于李娅儿在亦桉心中,什么都不是。
她自然在亦桉心中什么都不是,同一个忘掉自己的人计较过去,才是真正的可笑,才是真正的可悲。
她说的一席话没能让身后的蒙面男子做出回复,倒是阿红憋着一筐眼泪,红着眼拉着她的衣袖。
她的脑袋不晓得为何有点浑浑噩噩,可看到阿红带着怜悯般的声色扯着她衣袖不放开的样子,她又觉得好笑。
她害怕变得可悲,可阿红的目光告诉她,无论她多么不想,多么不愿承认,她,就是可悲。
她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阿红的手,然后将阿红的手挪开,端正了神色,迈开步子往前走着。
在阿红要跟上的时候,她背对着阿红出声阻止:“莫要跟着罢。”
尽管阿红心有顾虑,可阿红一向听她的,听到她如此说,阿红只能咬着唇,拧着眉,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
担忧地看着蒙面男子同她一步一步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