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悠闲地坐在凉亭中,只手抵着刻着棋盘的大理石石卓,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凉亭旁边的莲池,以及池中的荷花。
她也不晓得自己的在想什么,兴许她脑子中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不过一会儿,一只小小的影子闯入了她的脑海,她难得呆滞片刻,也难得有了闲心询问道:“小野,如今是在哪里?”
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当真快忘了那么一号野猪的存在。
其实,她倒是挺喜欢丑得令人做呕的野猪的,特别是被宁栖控制在寝宫之后,这份喜欢火速的疯长。
她羡慕小野那般对自由的向往,也羡慕小野无时不刻地记着逃跑。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十一毕恭毕敬地站在她身后,十一双手垂着,低着头恭顺地回道:“不知小主所说的小野,为何物。”
她曲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着大理石制成的石桌:“便是,那只曾经常常被阿红抱在怀里的小野猪。”
说完,她又补充道:“长得特别丑,目光却特别倔犟的那只。”
身后的十一不带任何情绪道:“回小主的话,小野莫约一个月前死掉了。”
“死掉了?”她的语气是带着惊讶的惋惜,她停了轻敲石桌的动作,再开口时,声音已无异常:“如何死的。”
十一答:“回小主的话,小野是被一位下人新养的狼狗咬死的。”
“呵”她反驳:“怎么可能,小野可是琼波山的野兽。先不论它的攻击性如何,便是逃跑能力,小野也是出众的。”
她带着某种情绪的反驳并未让十一改变半分,十一平板地开口:“回小主的话,依属下来看,被阿红养着的这段时间,小野早就没了血性,失了在琼波山的脾性,会死,并没有什么好意外。”
欧阳靖华的话,随着十一的回答开始在她的脑海中回响‘娅儿姑娘,你可晓得,你若是一直这般麻木的活着,很快,便会疯的’。
她觉得不对,更准确的是,她若是再这样活着,很快,她便会同小野一般,死掉的。
“十一”她盯着莲池中的荷花开口:“宫主让你盯着我,是为了什么?”
其实,她更想知道的是,十一会不会将她日常所经历之事,事无巨细均告知宁栖。
被人看透本就是件极其可怕之事,更何况,是被宁栖这样琢磨不透的人看透。
她的背后,依旧是十一平板的回答:“回小主的话,属下不知。”
如果如此,她讽刺地笑着,淡漠道:“不知?那你倒不如同我说说,有什么是你所知的可好。”
她身后的十一保持着双手自然垂下,微低着头的姿态一言不发。
其实话说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她冲着十一发脾气做甚。
没意思。
她头疼得厉害,亦桉,宁栖,小野,她,阿红,十一,颜冰,阿捡,欧阳靖华构成了一锅煮不烂的粥。
头裂开般疼,她想,她莫约离疯,不远了吧。
一整天除了亦桉这个小插曲,可以算得上是风平浪静地度过了。
甚至到了夜里,宁栖并未出现。
她心里虽然疑惑于宁栖的反常,却并将自己的疑惑放在心上。
只是,平常隐藏得让人找不到蛛丝马迹的十一,这几天来,开始露出了马脚,这样的反常更像是故意让她发现十一的存在
她猜测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片刻之后,她得出的结论是,莫约正是宁栖不在,所以他才会选择利用十一告诉她,她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不要做什么傻事?
而这个所谓的傻事,莫约同今日里亦桉同欧阳靖华特意想要拉拢她有所关系。
说起来,她倒真不知道宁栖这人有没有害怕之事,若是她同他人勾结能让宁栖害怕,她倒是乐意为此同他人联手瞧瞧宁栖害怕是何种模样。
一贯镇定自若的宁栖,露出凝重的神色,这样的他,想想就足以让人激动。
“小主”轻敲门三声后,阿红带着一蛊热汤迈进了房门。
这一声小主唤回了她的神思,也让她原本露出的莫名的笑意消磨殆尽。
她一回头,便看见阿红端着食盒,而食盒之内,散发出一股清香。
她问:“今夜是什么汤?”
阿红被那么一问,明显有些呆滞,她呆愣了片刻,这才重新走着,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半垂着眼帘道:“鸽子汤。”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被阿红念出了抑扬顿挫的味道。
因为,阿红的嗓音中,带着莫名的哽咽。
她当做没有听出什么,很是自然地接过食盒,将食盒打开,取出汤蛊。
霎那间,一股食物的清香溢满房间。
阿红瞧着小主执着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汤的模样,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
阿红会这样,并不是莫名其妙,更不是小题大做。
天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她甚至觉得小主换了一个人,若不是这副身体完完全全找不出同李娅儿不同的一处来,她都敢肯定,眼前之人并不是自己的小主。
这段时间,委实发生了很多事,她的小主更是因为这些事改变了很多。
从前,她便觉得小主犹如一顿盛开得灿烂无比的花,这朵花开得美,来得绚烂,可现在,花却极剧地枯萎,没有了活力,没有了生气,死气沉沉,老气横秋,只能日复一日地等待着日出,日落,直到生命枯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主便失去了对所有事物的兴趣,似乎任何东西都无法让她侧目,她原本滟丽的眸子,只余下一片灰败的深灰。
阿红当真以为,小主也许这辈子便这样麻木破败地活着,可今夜,她问了她:“今夜什么汤?”
虽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却是小主这段时间以来,第一回向她询问某种东西,第一回,同她正常地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