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娅儿以为她的生活便是如此了,在这样装载着暗潮汹涌的平静下,淡然地活着,等待着属于她的秋季,继而随风凋零。
可无论表面看着如何的平静,藏在其中的暗潮,不甘寂寞。
她的阿捡再一次出现在了瞳幻宫。
可这一回,她清楚地晓得他不再是她的阿捡。
那一日,宁栖照例在饭后拉着她一同在宫内散步。
经过一处拐角的时候,她迎着落日的余辉,她于朦胧之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顿了动作,迷茫地转过头瞧着那白净的少年执着玉扇,笑意吟吟地望着不远处的枫树的模样。
这一袭白衣的少年,是面容依旧的阿捡,可这面容之上,那双狭长的眼眸,却不再清亮。
“小主”一旁的阿红触及到宫主晦暗不明的神色,赶紧往她的身边挪了挪,然后轻轻拉着她的衣裳,低声道:“小主,莫要发呆了。”
说着话的时候,阿红也顺着小主的目光看到不远处的阿捡。
不,那人不是阿捡。
宫主说,那人是亦桉。
亦桉,都城三朝元老傅太师的儿子,也是都城中名声大噪的青年才俊,据说同都城才子欧阳靖华是结拜兄弟。
其实,那么多的身份,早就划开了小主同亦桉的距离。
更何况,现在的亦桉,并不认得小主。
被阿红的小动作惊醒了的李娅儿,灵台还未完全清明,便察觉到了一道颇为阴森的目光。
她转过头,毫无意外地瞧见了宁栖。
她瞧着宁栖一言不发,表面瞧着毫无波澜,那黝黑的眸中却暗潮流动的模样,莫名觉得有趣。
她不自觉地勾唇浅笑,不怕死地打趣着宁栖道:“唉,宁栖,你且说说。为何我最来非但不怕你,甚至,还觉得你挺有趣的。”
可不有趣嘛,心情喜怒无常,这脸色阴晴不定……
可无论他瞧着如何怒火攻心,却再也不会同上一回一般,对她极尽威胁。
宁栖微眯着眼睛,那眸色是愈发的黑,却偏偏在她越来越明媚的笑意之下,他亦是弯起了嘴角,似真似假道:“这可不是好兆头。”
“瞳幻宫宫主”他们之间的对视被这触不及防的犹如天籁的声音所打破。
便是没有回头,她也晓得这一声瞳幻宫宫主出自何人之口。
她一瞬间僵住了身体,就将原本艳丽的瞳孔中那抹宁栖的影子,也开始渐渐模糊。
宁栖将望着她的视线挪开,看向亦桉时,那淡漠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清冷:“不晓得亦桉公子,可还住得惯瞳幻宫。”
执着玉扇的宁栖轻轻一笑,洒脱道:“家父常说,傅家人四海为家。这瞳幻宫同傅家,并无差别。”
李娅儿悄悄地挪动着脚步,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宁栖的身后。
她一直微微低着头,未曾想过,也没有勇气抬头望亦桉一眼。
可便是没有细细打量,她也能瞧出些阿捡的变化来。
变成了亦桉的阿捡,尖锐了。
按着亦桉所说,瞳幻宫同傅家并无区别,听着像是拿瞳幻宫当自己人,可谁都晓得,朝廷盯着瞳幻宫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亦桉那么说,可真是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是年少轻狂,还是有备而来?
怕是这瞳幻宫,也要不平静了。
宁栖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这笑委实漫不经心:“亦桉公子住得习惯便好。”
一笑之后,宁栖的眉头忽然微微蹙起,语气中带着微微的疑惑:“只是……”
一个只是之后,宁栖用狭长的眼尾瞧了亦桉一眼,欲言又止地将唇闭上。
亦桉将宁栖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浅浅一笑:“宫主有何赐教,但说无妨。”
宁栖眼中的疑惑散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阴狠,冷冷含笑道:“你想要什么,凭本事取便是。只是唯独李娅儿不行,她不行。”
亦桉顿了动作,眉头一皱,困惑地盯着轻声说完话后那眸子只余下笑意的宫主。
宁栖的话,亦桉听清了,可他却只懂了七分。
宁栖十分自然地牵过身后李娅儿的手,然后做别:“亦桉公子周车劳顿,千辛万苦才来到寒舍。阿红,好生招待着。”
阿红应了声是,便乖巧地走到亦桉的身边,她看见宫主紧紧地牵着魂不守舍的小主,慢慢地离开。
亦桉执着玉扇,盯着瞳幻宫宫主一步步远离。
直到再看不到那绯红的衣角,再看不到瞳幻宫宫主的影子。
他才持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仿佛随意地对着阿红道:“你可晓得,李娅儿是何物?”
阿红一愣,错愕地抬头对上了亦桉含着淡淡笑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