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此事,司况到了夜里才绷着一张脸来到我的房间。
气还没有消的司况不情不愿地梗着脖子嚷嚷:“说了今夜里陪我去看花灯,凌芙,你准备好没?”
我蹙眉望他:“怎么,还需要准备的吗?”
司况浓黑的眉抖了抖,嘴角抽搐着:“……不用了,你把自己带上就好。”
“嗯”我应着司况,想着待会的花灯节,心中淡淡的喜悦。
我弯着眉眼看司况:“司况,这是我第一次过节,我很高兴。”
我很高兴,可我遗憾,这样的日子,待在我身边的并不是尹桦。
“呵”司况得意地一声冷笑,下巴轻轻扬起:“现在晓得我的好了吧,若是没有我,你能有去看花灯的机会吗?”
司况得意的模样非但没有引起我的反感,反倒是让我心中唯一的一点郁闷也变得淡了。
司况此人,虽然时不时抽疯,喜欢唠唠叨叨,可是,在我眼中,他比尹桦更像一个生机勃勃的一十八岁少年。
可我知道,司况比尹桦年长些。
我忽略司况傲娇的模样,淡笑道:“嗯,司况,谢谢你。”
我的道谢却是让司况脸上的笑僵住了,他古怪地瞄了我一眼,嘀咕道:“你这样只会将打打杀杀挂在嘴边的人突然说谢谢,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我只是看着司况笑,这大概是司况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傻愣的模样,这样子的他,很是可爱。
司况见到我笑,耳根莫名的红了,他闪躲着眼神,支支吾吾着:“笑……笑什么笑,整日里摆着一张死人脸的人笑起来很骇人的好吗?”
“走吧”不打算再同司况闹的我,直接忽略司况的话,越过他走到门口。
被我落在身后的司况慢一拍地追上我,然后看似随意地瞟了我一眼,张口道:“凌芙,其实你只绑发带,也挺好看的。”
因为绾发之事,司况可没少嫌弃我,这一回,他居然同我说‘其实你只绑发带,也挺好看的’。
被我盯得有点不自然的司况,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粗着声音道:“看什么看,我不过说你生得好看罢了。”
说着话,司况快步走着,嘀咕道:“怎么瞧,都不像女子。”
到了街上,瞧着满街光亮,以及琳琅满目的一排排花灯,我心中也像是挂了一盏灯,这灯虽弱,却也照亮了黑暗。
平日里热闹的大街,这一夜更为热闹,人山人海間,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一起,交谈声在夜里嘈杂,他们手上提着的花灯发出的光亮,使得他们看起来朦胧。
我同司况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着,一位妇人含笑着同司况说着话:“这位公子,瞧瞧我这里的花灯,小巧玲珑,精致可爱,很适合姑娘家提着。”
司况听到声音瞄了瞄妇人一眼,然后瞄了瞄妇人摊位前的花灯,然后转头问我:“可是有喜欢的?”
花灯固然好看,只是它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它不像尹桦亲自为我在发间插上的玉兰发簪,也不像师傅那把为我所做的油纸伞……
我并不是因为“美丽”而乐意将事物保存完好的人,所以这些花灯于我而言,仅仅只是美丽,除此之外,并无用处。
司况瞧着我的模样,眼神中的无力很是浓烈,他不再等我的回答,而是对着满脸笑容的妇人道:“要一盏玉兰花灯。”
妇人一边含笑着挑花灯,一边说道:“玉兰好,气质同姑娘很是相似。”
我用眼尾扫着同妇人交谈的司况,却是无意中瞧见了一张紫色花灯。
小巧玲珑的花灯闪着暗暖的紫色,纸糊成的灯笼里,那微弱的烛光在不停地跳动。
“凌芙”司况轻轻推着我,望向那盏紫色花灯:“我头一回见你看一件事物这么久,你喜欢这盏灯?”
妇人的眼珠子一转,连忙取来那盏紫色花灯:“姑娘的品味真是独特,这花灯虽然做得不精巧,可却是我费了许多功夫做成的。”
妇人将花灯塞在我手中,大气道:“难得有人喜欢,你若是喜欢,我便送给你,如何?”
司况看看我手中的花灯,又看看左右手分别拿着的玉兰花灯,脸色瞧着有点臭。
我淡淡地笑了笑,重新将花灯放回妇人的手中,面对妇人不解的目光,我开了口:“我喜欢的不是这盏灯,而是这盏灯的颜色。”
妇人有些尴尬地笑着:“姑娘若是不喜欢,我也不勉强。”
“喏”司况将一盏玉兰花灯横放在我眼前,在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坚决地道:“拿着。”
瞧见我呆愣的模样,司况眼中像是冒出了火:“我为你买了两盏灯,难不成,你连提着也不愿意?”
我接过花灯看着司况将铜板递给妇人,又看着妇人同司况道:“若是喜欢,下次再来。”
等我同司况离开了妇人的摊位后,在拥挤的人潮中,我同司况因为人山人海的人潮几次差点别分开。
一名男子挤入我同司况的中间,然后又有人往这个方向挤着,本来同司况并肩前行的我,被人群冲得离司况远了些。
司况手中的花灯支离破碎,他暗自说了句什么,然后一把抓住我的手,拼命往我的方向挤来。
我盯着他手中被撞得不成型的玉兰花灯,脑海中浮现了多年前的往事:“我一直以为,在断崖之下,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不是硬拿,便是交换。”
我看向听得一直注意着周围,明显心不在焉的司况:“所以,方才你给妇人的铜板,是用来换花灯的?”
司况显得有点不耐烦,嘈杂的人群中各种声音络绎不绝,他费力地低下头问我:“你方才说的是什么?”
我思考着我方才的话,可费了精力却无法一点不差地重复了,所以我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不是什么打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