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十一未能在宁氏遗址中查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十一低着头,肃然站在瞳幻宫宫主身后。
夜里朦胧的烛光使得瞳幻宫宫主此刻瞧着也略带朦胧,他那张俊美的脸上不带任何情绪,就连开口的音调,也十分平板:“听说朝廷对断崖很感兴趣,断崖之事可是有进展?”
“德淼王这几年来暗自养兵,汇集了许多能人志士,只为上断崖,拿到断崖自成一体的武功秘籍。”
十一回完话,却迟迟得不到宫主的回应,他悄悄地将眼尾一挑,瞧见宫主仿佛出神般凝视着窗外,而宫主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宁静。
他顺着宫主的目光往外看,瞧见了一袭深红衣裙的小主。
自从小主醒后,宫主包揽了小主的生活琐事,这个偌大的寝宫中,除了小主和宫主,以及时不时出现的阿红,也就只有他们这些平日里隐藏在暗处的死士了。
他琢磨不透宫主的想法,若是说宫主喜欢小主,不见得,若说宫主不喜欢小主,也不见得……
若硬是让他总结出宫主与小主的关系,他觉得现在的小主像极了琼波山上的小野,而宫主却并不是阿红。
他不过短短的出神,宫主便已经消失在他跟前,他往窗外看时,恰好瞧见宫主站在小主的身后,一只手放在小主的手臂上,这个姿势,莫约是为了防止小主跌倒。
而似有所觉的宫主用余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被扫了一眼的他,立刻隐于暗处。
李娅儿近来被亲自逼她跳下红池的人当成宠物养着。
从她跳下红池醒来后,除了阿红每日里来为她梳洗穿衣,以及夜里沐浴,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宫主陪着她的。
她胃中的食物都是瞳幻宫宫主一勺一勺地喂下的,有的时候,兴致上来了,瞳幻宫宫主会带着她去散步,她眼睛看不见了,走得很慢,难得脾性一直不好的宫主并不计较。
眼睛看不见了后,她其他的感官倒是敏感了起来,所以她常常能感觉到瞳幻宫宫主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不具有侵略性,他的目光很宁静。
她看不到,就无法从眼睛所见猜测到瞳幻宫宫主的想法,更无从得知瞳幻宫宫主到底想要维持这样的生活状态到什么时候。
她虽然讨厌这样的生活,却也知道自己无法摆脱这样的生活,现在的她就像被阿红拿捏在手中的小野,没有自由。
今日清晨阿红照例来为她梳洗一番,梳洗完后,瞳幻宫宫主就出现了。
她感觉到他的手落在她的发尾上,他变着法子玩她的发,说话时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慵懒,仿佛说多了话会稿费他很大气力似的:“娅儿,为你治疗眼睛的医师说,你这双眼睛再也无法恢复了。”
她深深地闭上了眼,希望能以此掩盖自己眼中的失落。
瞳幻宫宫主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身后抱住她,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我弄的毒,我自然清楚不过,娅儿,我帮你恢复光明好不好?”
她听清了瞳幻宫宫主的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我不想恢复视觉,这样很不错。”
“这可不行,娅儿,有很多风景,都需要你同我去看。”瞳幻宫宫主将手拿来,又牵着她的手缓慢地带着她来到食案前。
一口一口地为她喂过饭后,她感觉到瞳幻宫宫主直接用手指为她擦拭嘴角。
瞳幻宫宫主的动作很温柔,这样的温柔对她来说却掺杂着危险。
有句话是“伴君如伴虎”,现在她伴着的人,不是君,却如虎。
“娅儿且休息一会儿,我先去办会事。”
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模糊,她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瞳幻宫宫主离开后不久,她便自己站了起来,试图靠自己的力量去适应黑暗。
她扶着食案站了起来,开始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前进,她对这寝宫还不很熟悉,跌跌撞撞不可避免。
待她终于出了寝宫,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的鼻尖是久违的阳光味道,这样的味道莫名地让她想起了阿捡从琼波山将她背回瞳幻宫的那夜。
那夜的月光皎洁,那夜的她趴在阿捡的背上,像是突然有了铠甲。
可没过多久,她便闻到了一股冷香,这股冷香混着淡淡的药香味。
随着这股冷香越来越浓,一只手轻柔地扶着她,语气中也带着一点无可奈何:“让你老老实实地在寝宫里等我,看来真的很难。”
她略微不自然地回答:“我只是很想出来晒晒太阳。”
瞳幻宫宫主将她扶好了:“你该庆幸你没有摔跤,你若是摔了,我定然是要罚你的。”
她下意识地侧过脸看他,可是转过了脸,她才恍惚记起自己已经看不见了。
她忽然觉得别扭,于是微微低下头:“父亲,娅儿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她甚至怀疑现在的男子,还是她所认识的父亲吗?
男子似乎有了兴致:“嗯?你且说来听听。”
话到嘴角她却又问不出口,因为她并不知道父亲会不会为她解惑,若是父亲为她解了惑,那又如何?
她转了头,抓着父亲的手一点一点地挪动,她能感觉到微风轻轻地吹拂,吹起她的发,她笑得不甚在意:“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此话一出,她感觉到父亲用力扯着她的手,成功地阻止她继续前行,父亲的声音带上了冰冷,他说:“若我一定要听呢?”
父亲语气有点冷,在温暖的阳光下,她甚至都觉得空气开始缓慢地染上了寒气。
父亲身上散发的威压这一刻,又开始蔓延开了。
这样的感觉,才是她失明之前所熟悉的。
她保持着被父亲紧紧抓着手的姿势,勾唇笑道:“父亲要听,娅儿自然不敢不说。”
她自认为自己的一番话说得十分得体,可是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冷了。
“那你便不要说了。”父亲撂下这一句话,突然松开了她的手,独自走远。
徒留她一个人在原地,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在她看来,父亲的举动,当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