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一群还能自己走的人,互相搀扶着回了九重天,坐在已经被劈碎的南天门前面,看着天地之间一片血红,缅怀逝去的友人。
而那些不能动的,但是还有一口气能喘的,则是被药王和医圣,以及流华山搬了回去诊治。还有一些已经离开的,若是灵体存在的那便是消散的干干净净,若是有肉身的,天君已经安排人手去将肉身带回,葬入神族墓地长生海。
姜炁担忧章嫱,与天君碰过面后,连紫薇帝君那边都没顾得上,急忙回了流华山。可即便如此,他回去后,见到的已经是再一次昏睡过去的章嫱。
小白眼泪汪汪的,“青千真人说,小主人实在是太奇怪了,主人越厉害,小主人也越厉害,长此以往下去,主人迟早会被吸干的。”
如此说来,那便是说靠着她修炼根本不是办法。
而如果一直靠着外界力量喂孩子的话,孩子是仙胎自然没什么问题。可她是魔胎,日后若是成长的比母亲还要厉害,她会不会直接吞噬母亲呢?毕竟魔族之中从来不缺腹中孩儿直接吞噬母亲的事情发生。
姜炁拿着这个问题去问青千。
青千当时正忙着神族那些受伤的人,闻言很是暴躁:“我说你怎么这么烦呢?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孩子留下章一一肯定会死,你直接把孩子弄掉不就行了吗?反正你们也不是不能生,何必执着这一个呢?”
姜炁被赶离了人清峰。
他把青千的话思想了一遍,觉得这的确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为了章嫱的性命,他只能舍弃那个孩子。
拼着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的一股狠劲儿,他直接掏出了择卿,朝着章嫱而去。
而就在剑尖抵在章嫱肚皮上时,一直沉睡的人竟然醒了过来,而去还颇为冷静的问他:“你在做什么?”
“我……”姜炁一时语滞。
“你是要杀我,还是要杀我的孩子?”章嫱问他。
姜炁颤抖着唇舌,没回答。
章嫱笑了笑:“我这话问的多余了,你杀了青一,不就是等同于杀了我吗!”
姜炁终于放下了择卿,他抱住章嫱:“一一,你听我说,这个孩子真的不能留,没了她,以后我们还会有其他的孩子。”
“不会有了!”章嫱愤怒的喊道:“如果没了她,再也不会有其他孩子了。”
姜炁愣住,不明白她怎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章嫱说:“神仙不易有子,每个孩子都是应气运而生。堕胎是罪,是要被记在天道之上的罪过,只要我们主动拿掉这一个孩子,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姜炁彻底愣住,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事,他有些怀疑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去问紫薇帝君,去问天君,得到的结果是章嫱说的,的确是真的。
姜炁陷入了两难之中,他并非那种想要孩子而不顾及章嫱性命的人,他只是回想起章嫱那般模样,害怕自己拿掉她的孩子后,她再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想着,要不然,再等一段时间吧!
反正他的修为很高,即便是最后关头再做出抉择也不会救不下章嫱性命。
回到山上,就见章嫱满目都是期待看着他。
被这样一双眼睛如此看着,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得化成绕指柔,更何况姜炁原本也打算再等一段时间。
等最后实在留不住了,那就让他来做这个恶人吧,不论是孩子的怨还是章嫱的恨,都由他一力承担。
“你,问清楚了?”章嫱期期艾艾问道。
姜炁点头,说:“咱们把孩子再留一段时间吧!”至于那些惹人苦恼的决定,就等最后一刻再说吧!
听他如此说,章嫱激动的抱住他:“真的吗止青,你真的愿意再留一段时间吗?”
姜炁无奈道:“我难道还能不顾你的意愿,直接把她拿掉吗?”
章嫱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又神秘兮兮对他说:“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姜炁好奇问道。
“其实,孩子即便不是在母亲肚子里待够了年月出来的,也是可以存活的,只要待够一定时间便可以。”
姜炁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这消息与他而言,说是惊天之喜也不为过。
章嫱笑着说:“我是这几日睁着眼时没事做,翻古书翻出来的,书上面有记载凡人的孩子平素要怀胎十月才会落胎,但也有早产儿,七月便会生下来,孩儿身体虽然瘦弱了些,但也是可以存活的。”
姜炁皱了眉:“可这只是凡人孩儿,若是灵胎呢?”
“你别急啊!”章嫱从乾坤戒中拿了一本古籍出来递给他,“你看这里,若是灵胎的话,寻常的怀孕时间大抵是三百年左右。只要孩儿在母亲肚子里待够了两百年时间,孩子生出来后由着父母以灵力精心养护,也是能活下来的。”
说完,她拍了拍自己肚子,“再坚持一下,她就要待够两百年了。”
姜炁眼睛不停转着。
章嫱口中的“再坚持一下”,可是将近一百年时间!
姜炁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有一场硬仗要打。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厄运远远不止如此。
当天章嫱因为过于开心,与他商议了一天日后孩子生出来后要在什么地方慢慢养着她,二人把养孩子的地方定在了疏言那边,因为那边的环境好。
也正是因为白日的劳碌,入夜后章嫱便有些精神不济。
姜炁按照往常那般给她过了些灵力后二人一同睡下,第二日时,章嫱便没醒过来。姜炁急忙唤了青千过来,青千把过脉后十分诧异问:“你们昨日做什么了,为何腹中孩儿陡然增长了许多。”
姜炁疑惑道:“只是如同往日一般,我替她输了些灵力。”
青千又拉过了他的手诊脉,片刻后死死皱了眉:“为何你体内灵力突然变了样,一看过去,竟然全部都是魔气。”
姜炁先是愣了愣,而后立刻内视体内,果不其然,经脉之中运转的,竟然全部都是魔气。
见他也是一脸无知模样,青千发了怒:“你究竟在做什么,你自己身体出了什么状况,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姜炁被骂的垂下了头。
他该如何说?他先是闭关中途被唤了出去,而后直接参与到了战斗中,之后伤重被师尊救过来,然后马不停蹄去追魔尊,而后回了流华山,又去九重天询问孩子的事,直到此时,他都没来得及规培一下体内杂乱灵力。
他本以为是伤后症状,才导致体内灵力烦躁不安,却不曾想竟然会变成魔气。
“师兄,你,该不会是入魔了吧?”青千怀疑的看着他。
“瞎说什么呢!”姜炁斥了声,而后道:“魔族出来了一只混沌之魔,我与之缠斗时受了些伤,我想,师尊可能直接把那魔物当成养分用来给我疗伤了。”
青千:“……”师尊如此彪悍吗?
“那你……”青千有些艰难的开口:“多长之间才能把体内魔气转化成灵力?”
姜炁哽了哽,他虽不知当时伤到了何种程度,可刚才内视经脉,其中九成都是魔气,若是全部转化成灵气,没有百年只怕不行。而章嫱,却是万万等不了这百年之久。
青千从他沉默之中得出答案,也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他才问了句:“那此时该如何?”
姜炁苦笑:“我哪里知道该如何!”
青千又说:“师兄,到底是孩子终于还是妻子重要,难道你分不清吗?”
姜炁自然是分得清的,可如今的情况,若是孩子没了,只怕章嫱也会离他而去。他不愿放弃这份牺牲颇多才得到的感情,但为了章嫱的性命,已经到了不得不放弃的时候。
“我分得清哪个更重要!”姜炁苦涩着说道。
青千却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去给你弄一副药,你给她服下药后不出一日,孩子应该就会落下来。”
姜炁疲惫的嗯了声,让他去准备。
青千离去后,姜炁身子一软,倒在了章嫱身边。
他伸手摸着章嫱的肚子,眼中流下泪水。他知晓他们二人的结合会惹来天劫,却从未想过,这个劫竟然应在了孩子身上。他为人父,不仅无法保护自己孩儿,还得亲手了结了她的性命。
青千把药配好后端过来,便见这二人一个比一个面无人色。
把药放在桌上,青千有些不理解:“不就是一个孩子吗?这个没了,还有下一个,没必要难过成这个样子吧!”
姜炁苦笑着摇头:“即便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也不是这个了。而且,也不会再有下一个了。”
“什么意思?”
“仙胎应运而生,堕胎便是罪,哪里还会有其他孩子。”
青千嘴角抽了抽,“这哪里来的狗屁说法?”
话刚说完,天空之中一道闷雷响起,是在警告他不可不敬天道。
青千无语了片刻,竟然还真有这种狗屁规则。
但是……
“就算是如此,难道孩子比她更重要?”青千还是无法理解,不过是一个尚未成型的孩子,难道比活蹦乱跳的大人重要?
姜炁苦笑:“等你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便知道了。”
青千撇嘴,心说我喜欢的姑娘都成你妻子了,我去哪里生孩子。
姜炁的模样瞧着过于可怜了些,青千心中有些不忍,提议道:“不如去一趟天外天,看师尊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姜炁苦笑,“若是师尊真有办法,便不会躲着我不见了。”
他也是刚琢磨过来,为何自己之前去寻师尊时,他老人家正在闭关。而自己伤后被人带着去天外天,却是直接找到了人,如今看来只怕师尊知晓他去的原因,故意躲起来不见他。
不过,倒是可以去再卜一卦,或许会有转机呢!
如此想着,姜炁振作了几分,对青千说:“我去一趟天外天,你帮我照看着她!”
青千嗯了声表示没问题。
临走前,又嘱咐了一遍小白,细心陪着章嫱,这才去了天外天。
他在天外天卜卦时间,九重天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些被救治回来的天兵,昨日瞧着已经好转的伤势,今日竟然齐齐开始恶化。受伤的地方,有黑气一直流出,这些黑气连带着他们的生机,一齐涌向了魔族。与此同时,那些死在天地之间的魔族,他们的身体也开始变成一缕纯粹的魔气,涌向魔族。
魔尊竟然借着魔族残余的气运,将那些散落在外的魔气吸回魔族,从而使得参破的魔族再次恢复往日的强盛。
九重天上已经乱成了一团。
那些天兵天将已经因为生机流逝死了不少,如此下去,神族实力降低,而魔族实力却在增强。若是魔族再一次攻来,连南天门都没修好的神族,该如何抵挡?
关键时刻,还是苍东站了出来。
他与魔尊对战之时受的伤还没好,此时强撑身体站出来,说:“臣愿领兵,反攻魔族。”
天君沉默着。
如今神族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再拿着仅剩的天兵天将去送死。可若是不派人前去的话,坐等魔族势大后,等待神族的就是灭顶之灾。
思考了片刻,天君同仙官说:“去流华山,请青元真人!”
这便是要姜炁再挂帅,出征魔族的意思。
通过水镜围观姜炁大展神威与混沌之魔战斗过程的神族,听闻姜炁会再一次出兵魔族,纷纷放下了心肠。
仙官从流华山回来,回禀天君:“青云真人言说青元真人去了天外天,归期不定。”
天君皱了皱眉,又吩咐章辄跑一趟天外天去请姜炁。
阻挡魔尊吸回魔气刻不容缓,天君一时等不来姜炁,只能先让苍东带人去边界处强攻魔族结界。即便无法攻破结界,也要让魔尊暂时没有功夫管天地间四溢的魔气。同时又吩咐召回其他小世界地仙,净化凡界四溢魔气。
端育国中,萧然看着此时神魔之战的细报,叹气道:“本以为那混沌之魔能把姜炁打个半死让他百年之内不能恢复,没想到竟然是个不中用的。”说着又笑道:“虽然无法看姜止青为难的模样,不过魔尊被神族收拾掉,也是一桩好事,日后我接管魔族,也会容易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