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筠旋身便看到三步并作两步往自己这边赶到鄂罗哩,便是没有迟疑地随鄂罗哩往前走去。
箬筠一行人还未行至凌云湖边,就看到了极致华丽的皇家乌篷船,在阳光下明黄黄的,闪闪发着耀眼的光芒,阵阵微风拂过船铃,铃铛便是“铃铃”作响,老远便已听到。
待行至凌云湖边,箬筠便也不急着上船,细细端详着这艘龙船,眼见船舱顶盖是用上好的木料雕成琉璃瓦式,用黄油漆漆成,船顶端部漆有红漆表面且镶有一圈晶莹通透的红珠宝,极具璀璨斑斓,船舱两面是珠贝镶嵌的垂花锦绣金花龙扇,船身四周围拢挂着龙凤呈祥的流苏幔帐,薄如蝉翼,随风飘逸,舱中有嵌黄杨木雕铸的八仙人物过海图的精致挂屏,雕工纤巧,匠心独运,船头立根桅杆,高悬着一条稠罗锦缎的黄龙锦旗,上面绣有栩栩如生的飞龙图腾花样的大清特有标志,龙鳞龙身皆是用金银丝绣的,尤其是那两条龙须悠悠弯曲惟妙惟俏。
“筠儿。”皇上从身后贴近了箬筠耳垂,轻声唤道。
“皇上。”箬筠听罢,一个旋身便是不自觉间后退一步,却是一个没站稳,险些掉入湖中,得亏皇上反应及时一把搂过箬筠,亲昵的言道:“怎么?还想落湖一次?”
箬筠浅笑不语,她还是不能习惯皇上突然的出现,不管是身后还是面前。
“来!”皇上一个健步跃上乌篷船,伸手去牵箬筠的玉手,箬筠便是伸手去握皇上强劲有力的宽大手掌,稳稳地踱上了乌篷船。
待贴身宫人们一一上至船上,乌篷船便开动了。此时皇上与箬筠在船前携手站立,云奚鄂罗哩等人皆背身站立于船尾。
箬筠本是南方女子,是最喜湖水的,站在摇摇晃晃的乌篷船上,很是惬意。
箬筠眼见绮春园内湖渠彼此沟通联成一气,山冈穿插,水系回环,布局可谓别具一格,近观远望皆适宜,便是沿途欣赏着岸上湖中的景色,见那湖水波光粼粼,荷花斑斑盛开,点缀着清莹的凌云湖,沿岸葱郁的树木,玲珑的亭台楼阁,绵延不绝的长廊,雅致匠心的玉带桥,皆倒影在水天一色的湖水中,远处还时不时的传来悦耳的琴音,丝竹声声亦幽幽,可谓心旷神怡,美不胜收。
“筠儿,你我现在便是这天地间的一对神仙眷侣,只愿此刻永驻。”皇上从身后环抱着箬筠,贴耳温言道。
“皇上如此厚待臣妾,臣妾受宠若惊。”
“筠儿何出此言?”
“臣妾只是不敢承受如此厚爱罢了。”箬筠想到午膳十分,皇后与贵妃的较量,她平生最不喜争斗,却似乎逃不掉这宿命。垂眸间眼色落在了皇上腰间其下坠着的五毒锦囊,那便不是自己所绣制的。
皇上似乎也觉察到了箬筠的眼色所望之处,便沉声言道:“筠儿,你绣制的五毒锦囊,自然是朕最喜爱之物,可皇后乃一国之母,这份颜面还是要给的。”
“臣妾明白。”箬筠声低如蚊,低至尘埃。
“筠儿,朕便是想给你独份的爱,可是在明面上却是要兼顾周全。”
“臣妾明白。”
“筠儿!”皇上更是越发抱紧欲要挣脱的箬筠,此刻俩人紧紧地,紧紧地,相拥着。
在湖上漂泊许久之后,箬筠便随皇上踱步至凌云湖东北部的鉴麟岛上,而云奚鄂罗哩等人并未上岸。
鉴麟岛上,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山石丛中建造的高台上,台前有四柱石栏,台上筑有一个金铜铸造的托盘仙人,箬筠抬眸便见那仙人衣衫飘拂,潇洒从容。
“皇上,这便是仙人承露台吧!”
“嗯,连年来旱灾不断,自朕登基以来,便希望大清减灾少难,特建造此承露台,以寓意承接天降甘露,保大清往后可以风调雨顺。”皇上停顿片刻便有继续言道:“朕自知天灾不可扭转,只是寄予希望罢了。”
见皇上情绪不佳,箬筠便不知如何接话,默默跟随皇上继续往东走。
行至一处围栏处停了脚步,两边栏杆柱简单围拢的门楼上,题着三字“水心榭”,箬筠一路随皇上进入了水心榭内,行至一处矮低的宫殿前,皇上便是凝神驻足,箬筠便是抬眸望去,楠木匾额上题着三字“凌虚阁”。
“筠儿,这里怎么样?”皇上忽地冒出一句。
箬筠只是觉得比起其他宫殿的奢靡,这里倒是简朴简陋的很,只是简单栽种些竹子与花卉,与世隔绝,仿若世外桃源,恬静安宁,便言道:“与普通百姓居住的房屋所差无几,只是这里恬静安宁。”
“是啊,这便是朕所追求的,希望大清百姓皆可过这般安宁的平常日子,只是现下大清基脉不稳,白莲教几经叛乱,老百姓水深火热中,而宫廷内却是极其铺张浪费,丝毫没有顾及到前方战况吃紧,国库空虚,而朕却是束手无策。”
“皇上乃一国之君,怎么会束手无策?”箬筠脱口而出。
皇上忽觉失言,便是噤声了,只是携箬筠踱入殿内,当地放着一台花梨大理石书案,案上陈列几册名人字帖,并置一方宝砚,前方的墨色笔筒中只有两只墨笔。右边紫檀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东边便设着普通绸缎的卧榻,四周并未拢绕纱幔,很是简约。
箬筠刚刚踏进殿内,便是被左边墙壁上的字画吸引,“卧薪尝胆为吞吴,铁面枪牙是丈夫。”这是李贽《咏古》中的佳句,越王勾践反国,乃苦身焦思,置胆于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皇上挂此,是想说明什么?箬筠不敢去往下想,这是别人不可窥探到的秘密。而旁边便是一行隽秀的小楷字:朝行燕市中,夕宿夷门道。酒徒既寂寥,信陵亦荒草。壮士重一言,千金失其宝。万里拥头颅,朝在暮不保。当其悲来时,天地亦为老。感此抱区区,双鬓如蓬葆。倦言怀古人,忧心惄如捣。
“哧哧”两声,还未等箬筠反应过来,皇上便是手上一用劲儿,把两幅字帖撕了下来,撕得稀碎,箬筠从未见过皇上这般低落,此时皇上双手伏在大理石书案,肩膀微微颤颤的抖动着,箬筠款款上前,伸手从身后抱紧了皇上,闭眸敛足,心中默念:皇上,箬筠虽不知你为何如此,只是见你这般,箬筠却是不能为你分忧,如此心下也是疼痛难忍。
半响,皇上缓缓转身,眼见箬筠眼眸泛红,眼角渗泪,便知自己失觉,失态,不免轻扶箬筠眼角的泪痕,温言道:“是朕不好,惹筠儿落泪了。”
“不怪皇上,是臣妾失礼。”箬筠轻轻深吸一口气,眨巴眨巴眼睛,换了一付笑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待皇上箬筠一行人回到陆地时,已至黄昏。
皇上手携箬筠款款稳当上岸后,温言含情的言道:“筠儿,朕今晚要去陪太上皇用晚膳,你且回涵泽堂吧。”
“是。”箬筠盈盈行礼,眼见着皇上西行去太上皇所居殿宇乐寿堂去。直到皇上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箬筠才意兴阑珊的往回走。
想起皇上在凌虚阁内所言的白莲教,不禁黯然,自己爹爹也是身在其中的,不由自己。而自己也是白莲教布下的棋子,现下还不知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王家的命运如何?
如今家书中还言之母亲如今又有了身孕,然而母亲现已高龄,不免有些担心。不知现下提督府可太平?而自己是否应该避宠而保全,现在看来也是行不通的。
因在这皇宫中,进退皆是险境,自己已然是无法控制局面的,只能静观其变了。
只是,只是,自己心已属皇上,即使是现在让她离开,也是万万做不到。更别说让她做对皇上不义之事了。
想罢,箬筠不由手扶自己左胸口,却是觉得疼痛煎熬,若是有一日,皇上知晓这一切,自己又该如何自处??箬筠现下便觉自己已是万劫不复了。
箬筠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仿佛现下有人在一遍遍凌迟着自己的身心,却又是竭力的控制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
待行至涵泽堂时,心下便是稍有平复。刚刚走进庭院内,便见冬倪已在庭院内等候,便上前言道:“妹妹,可是等久了。”箬筠不由手扶冬倪皓腕,把她请进了殿内。
“今个可算赶巧了,我刚行至庭院内,见姐姐不在,正是要转身前往玉澜堂去,谁知姐姐竟是随后就回来了,可见你我心有灵犀呀。嘻嘻......”冬倪欢笑不已。
“清椀,去沏壶好茶来。汐柠,快上几味点心。”箬筠抬眸看向了一侧的清椀与汐柠俩人。
“姐姐,不用忙活,今个晚膳是跑不了的了。”冬倪眉飞眼笑的畅言道。
“那是自然,难得今个热闹。”
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周福安回殿中通报:“启禀小主,吉嫔娘娘来了。”
箬筠听罢,便携冬倪前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