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六日,声门客栈外簇拥着众多来看热闹的百姓,绮娘眼含热泪把箬筠送上了花木撵矫。
在宫中护送仪队,执礼大臣,内监宫女的护送下,箬筠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进了紫禁城,行至贞顺门,一干人停了下来,在清椀的搀扶下箬筠端庄的下了撵矫,眼见四周都是銮仪卫和侍卫,分站贞顺门两边,**无比。
“嫣贵人吉祥。”一个身穿靛青色的掌事太监弓着身子,向箬筠行礼言道。
“公公,请起身。”箬筠淡淡的回道。
“嫣贵人,请随杂家来。”掌事太监弓着身子,右手甩拂子,左手做着请的手势。
箬筠“嗯”了一声,便跟在了掌事太监身后,刚刚行了一段,便听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皇上!皇上!允许臣妾见您一面吧!皇上,难道您已经忘了臣妾了吗?”
箬筠抬眸去看,便见一个发丝蓬乱,衣着华丽的女子被两位凶神恶煞的老嬷嬷狠厉的拖进了一处院落,连穿着的花盆底旗鞋都跌落在了天街甬路上,谁料那位女子刚被拖进去没一会儿,便又赤脚跑了出来,颠颠的跑到箬筠身前,裂开嘴笑了。
“贵人是要去见皇上吗?那便带上芸雅去吧!芸雅有好多话要对皇上说呢。”芸雅歪着脑袋,巴巴的瞧着箬筠,随即癫狂的大笑起来。
“奴婢该死!惊着贵人了。”跟在身后的嬷嬷福着身子行礼道,然后赶忙将有些疯疯癫癫的芸雅架起,又拖回了那处院落。
箬筠只恍惚间如做了一场梦,落落的立在原地,掌事太监回眸瞥了一眼箬筠道:“贵人不用放在心上,这样的事往后还多着呢,杂家已经见怪不怪,只怕是日后贵人亦会觉着寻常的很。”
箬筠没有言语,便又迈开了步子。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甬路上刚刚那位女子遗落的花盆底旗鞋,只可谓手工精湛,色彩明艳。
此时在甬路宫墙之下,驻足于一位久居深宫南苑的掌事公公,悠悠的轻抿着嘴唇,打量着前面款款而行的箬筠,不经意间笑意渐深,开口道:“小金子,你去回禀膳茶房杨总管,鱼饵儿已下妥当,可以下杆撒网了。”
身后的小太监颔首恭敬回道:“喳!”便委身退了下去。
箬筠在掌事太监的引领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延禧宫,眼见延禧宫内大小殿宇错落着,集繁华和幽静与一体,格局很精妙。
“就是这里了,嫣贵人。”掌事太监转身,弓着身子向箬筠回禀道。
登时一行人停在了一座殿宇前,箬筠抬眸,只见飞檐腰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题着三个隽永的鎏金大字:蓼风轩。
“嫣贵人,若没有别的事,杂家就退下了。”内监弓着身子言道。
“退下吧。”
“喳!”内监弓着身子缓缓的退了出去。
箬筠刚行至蓼风轩殿前,殿前站着的一行人便立即双手伏地下跪行大礼,同时齐刷刷的喊道:“嫣贵人吉祥!”,就像排练过一般,可谓异口同声。
箬筠扫视着面前规规矩矩跪着的一行内监和宫女们,微微颔首,手一拂,“都起身吧!”
“谢嫣小主恩典。”一行人起身后,依然是弓着身子,没有一人东张西望,可见宫廷规矩的深严。
箬筠用余光瞟了众人一眼,便在清椀和汐柠的搀扶下,走进了殿内,端坐在香几前的梨木靠椅上,刚一坐定便有两位小宫女奉上了花茶和点心。
此时站在殿前的其中一个内监,利索的踱入殿内,双手伏地,行贴额之礼,回禀道:“小人,蓼风轩执掌内监周福安,拜见嫣贵人。”话音刚落,随后便又有一位年长的宫女,行至与周福安并齐,亦双手伏地,行贴额之礼,俯身恭敬的言道:“奴婢,蓼风轩执掌宫女姜云奚,拜见嫣贵人。”
不一会儿,殿外的宫女太监便都一一进来报名,箬筠端详着眼前这些位宫人,心想着白莲教之人是否在这些人之中,但又想想宫中宫女多是满军旗下的包衣人,不会有白莲教,可宫中太监却都是汉人,那么这个周福安会是白莲教的教徒吗?
箬筠的思绪不由得飘向了远处。
半响,清椀才伏在箬筠耳边,轻言道:“小主,该让他们起身了。”
箬筠即刻回神,低言道:“都起身退下吧,执掌宫女姜云奚留下。”
“喳!”“是!”一行人鱼贯而出。
“云奚,延禧宫主位是何人?谁人还住此宫?”箬筠见此人应是比自己大许多,便想着称她为姑姑,以此来拉近彼此关系,可又一想,自己毕竟是主子,便直呼其名字。
“启禀嫣小主,延禧宫主位是现在的莹嫔娘娘,因前几日刚得悉怀有龙裔,这月十五日便要升为妃位,行册封礼,赐封号为华字。”顿了顿,又言道:“延禧宫·晴芳榭,是荣常在居住。”
箬筠“嗯”了一声,随即便又言道:“云奚,我初来宫中,诸事不明,你难道没有旁的话要与我说明吗?”
“启禀小主,宫中诸事,小主往后便会知晓,云奚不敢多言。”
听到姜云奚这番说辞,箬筠便是无话!
其实箬筠只是是想着让姜云奚多透露一些宫中形势,可是见云奚并不多说,便罢了。
可是箬筠只隐约觉得这姜云奚有些不对劲儿,向来各自宫中掌事宫女为了使新主子更快的熟悉宫中人情世故,皆是喋喋不休的讲述一番才是。而自己虽只简单问了一些,可是作为掌事宫女的姜云奚来讲应是会主动透露一些才算尽心。
那么,这番下来,便是她这个新主子不具有震慑力。或者,姜云奚背后站着些谁?不管是谁,皆是比自己有权势,有位分的人。
“退下吧。”箬筠淡淡的说道,她不愿去多想,只静观其变吧。
“是。”云奚弓着身子缓缓退了出去。
见宫人们都退下,箬筠起身兴步在殿内走了一遭,眼见殿内云顶檀木作梁子,东侧有花梨木雕竹纹裙板隔扇,西侧有花梨木雕玉兰纹裙板隔扇,分别将东西次间与明间隔开,明间设有香几,翘头案、美人椅,西梢间作为暖阁,是居住的寝室,南部设木炕,北部为寝床,东梢间摆有膳桌膳座,内部装饰可谓精巧美致。
殿内静谧片刻,箬筠看见清椀,汐柠垂首侍候一旁,殿外站着一干内监宫女,毫无声息,箬筠不禁失落,宫中规矩严谨,连平时最爱玩闹的清椀都拘禁着,只觉凄凉,自己竟觉是个孤家寡人,无人谈聊。随即向殿外走去,身后便跟有一行人,箬筠开腔:“都退下吧,只清椀,汐柠跟着即可。”
“喳!”“是!”
箬筠踱步在自己的小院落内,环视着周围,庄重的红墙黄瓦,见那翘首飞檐上雕有琼花,微妙微翘,错落有致,似欲腾空散去,轩窗上饰有万字团寿纹步步锦支摘窗。
大殿的四周,古树参天,松柏树簇荫,不过都是些四季常绿的树木。抬头望向四外殿脊梁上方,竟是殿宇巍峨,金碧辉煌。
眼前一幕幕,虽说繁华荣光,可是箬筠心中却是忧心忡忡,思绪纷乱,有着太多的感慨,太多的无奈,可是她又努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除了自我隐忍,别无他法。
此时,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箬筠还未回头,便知是冬倪,赶忙收敛着心神,回眸一笑。。
“姐姐。”冬倪走进箬筠,福了福身子。
“妹妹。”箬筠脸上透着喜欣。
“姐姐,让我好等,今日终于盼来了。”冬倪撒着娇。
“快进内殿吧。”箬筠手握着冬倪的手,俩人并肩走进了殿内。
“妹妹住在哪个宫里?”箬筠命人去烧着好茶来,转身坐定问道。
“永和宫·心海居。”冬倪回道,停顿了一下,特意压低了声音,“我见到了与姐姐齐名的那位了。”
“......”箬筠哑然。
“嘻嘻,不过,还是姐姐更胜一筹。”冬倪挑眉道。
箬筠也不知冬倪为何与自己如此亲近,也许是一见如故?管她如何,箬筠开始喜欢这个活泼的小丫头了,并非是因为她频频夸赞自己貌美,而是在此,她感受到了冬倪袒露的心扉和热络的姐妹情。
从冬倪口中得知,歆瑶为刘佳氏,满洲正白旗人,嘉庆元年正月初四册封为诚妃,入主永和宫·丽景轩,协理六宫事宜。位居皇后喜塔腊氏与贵妃钮钴禄氏下,为后宫第三位妃主。
听冬倪这样一说,箬筠开始想见见这位盛名在外的诚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