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龙清甫家所在的寨子之外,数百人身着甲胄,手持盾牌和长枪,拱卫在外面。他们的周围竖立着无数的篝火,冲天的火光将周围照的透亮,映着他们有些慌张的脸庞。
这些人之前,两个身着银白甲胄的人并排而立。
左边的人稍微苍老一点,法令纹一直延伸到了下巴,有一股不威自怒的架势。他手持一柄长剑,剑尖抵在地上,双手架在剑柄上,闭目养神,波澜不惊。
右边是一个圆脸的年轻人,手持一把大刀,表情看起来有些惊慌,握着刀的手在不停的颤抖,舌头不停的舔着有些干燥的嘴唇。
他的小腿在颤抖,碰的甲胄轻微的响着。
这一老一少,正是龙清甫父子两人。
“清怀,你怕吗?”,听到甲胄碰撞的声音,龙清甫睁开严眼睛,转头过来问龙清怀。
龙清怀咽了一口口水:“我不怕!”
龙清甫闻言,却微笑了起来:“害怕是正常的,害怕就说明,你想活着,但是你的敌人要杀死你,你要想活着,就得杀死他们”
“恐惧与你相伴,却也是一把助你杀敌的利器”
突然,一阵大风从龙清甫他们对面吹了过来,吹的火焰呼啦直响,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面。
龙清甫眯起眼睛,微微抬起头,感受着这股清风:“这里好久没有吹过这么大的风了”
龙清怀被吹的睁不开眼睛,只好抬起挡在脸前:“爹,我们会赢吗?”
龙清甫马上就反问道:“清怀,你觉得我们会赢吗?”
龙清怀低下了头。
龙清甫伸手过来拍了拍龙清怀的肩膀。
而后,龙清甫突然转身过去,看着同样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满脸慌乱的族人。
他很慢的将目光从每一个的脸上扫过:“我知道,你们可能没经历过叛乱,我也知道,你们刚刚从温暖的被窝里面爬出来!”
“我知道,你们其中的某些人,会在这次平叛之中死去,而你们,都不希望这个人,是自己”
“这是本能,这是每一个人的本能,我们都希望活下去!”
“但是!我希望你们记得!你们和外面的人不一样!你们首先是龙族的人!”
“我们龙族,从来都没有贪生怕死之人!”
“我们可能会牺牲,我们可能会死去,我们可能血染沙场!”
“但是低头看看吧!我们脚下踩的是祖先创造出来的土地,亦是我们生生世世生活的土地!”
“这片土地上,不仅仅生活着我们,还生活着我们的家人!我们年迈的父亲,母亲,我们贤惠的妻子,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宁静啊!谁不喜欢宁静?谁不厌恶战争?”
“但是战争会将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毁灭,会让我们的家人遭受灾难!你们会让你们的家人遭受灾难吗?”
“我们血染沙场,会让我们的家人免于灾难!我们的家人可以宁静的继续生活!继续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时间会继续向前,我们或许会变成一把枯骨头,或许会化作一抔黄土!但是我们的家人,我们整个龙族会在我们的守卫的土地上好好生活!”
“我们的功绩,永远不会被磨灭!”
“龙族的男儿们!站起来吧!龙神会一直保佑着我们!我们的背后,就是龙神安歇的地方!它是我们坚强的后盾!我们一定会赢的!”
龙清甫一席话之后,那群人的血性一下子就被激发了,原本慌张的神色已经被同仇敌忾所取代!
他们将手中的武器握的更紧了,原本涣散的他们,此时有了一个领袖,一个会移动的旗帜,只要这面旗帜不倒,他们就不会散!
龙清甫转头回来,继续挺直腰杆,望着远处。
龙清怀望着自己的父亲:“爹,你讲的真好!”
龙清甫转头过来,一把将龙清怀的头搂过来,自己也将头伸过去,将额头贴在了一起:“清怀,如果这次,我倒下了,你要接替我,一定不能让大家散了!明白吗?”
“爹,你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龙清甫放开龙清怀的头:“清怀,我一个老头子值得你保护什么?未来是你们的,你要扛起龙族的大旗,你要保护的,是整个龙族!”
说完,龙清甫望向远处的目光眯了眯:“来了!”
龙清怀也跟着望了过去,点点火光果真从森林里面涌现了出来,慢慢的朝着他们这边移动。
龙清怀马上就举起大刀,大喊道:“准备战斗!”
身后的士兵马上就弯下腰,躲在盾牌之后,将长枪搭在盾牌上,小心的从盾牌之后探出头去观察。
近了,近了!
对面的人数至少是龙清甫他们的五倍!他们横排压过来,脚步声很清晰的传进了龙清怀的耳朵里面。
龙清怀马上就举起手,冲着身后的士兵喊道:“弓箭手准备!”
龙清甫却摆了摆手:“等一会儿!”
说完,他便要迈步朝前走,龙清怀马上就拉住了龙清甫:“爹!你干什么!”
龙清甫拨开龙清怀的手:“没事!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龙清甫举着一把火把,慢慢的朝着对面走去。
对面也分出了一个火把,缓缓地朝着龙清甫走来,两个火把在两军中间停了下来,火把之间相距不过二十米。
龙清甫望着来人,一身的甲胄,一把长枪握在手里,一个龙头面具戴在脸上。
龙清甫冷哼了一声:“你还有资格戴这个面具?摘下来!”
来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将面具摘了下来。
是龙宣烨。
龙清甫盯着龙宣烨的眼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刚才的意思,你不懂吗?”
龙宣烨冷冷的回答道:“我只明白一个意思,龙族之内,你我只能存在一个人”
“你为什么非要这样?我们都是龙族的人!你们是兄弟啊!”
龙宣烨哼了一声:“兄弟?当年你杀了采之后,你我就不是兄弟了!”
“我当年也是迫不得已,你们谋逆已经是大罪了!我顾念兄弟之情,才没有···”
龙宣烨一挥手:“不必说了!从当年到现在,这数百年之间产生的恩怨,我们今天就一起解决了吧!”
“今天,没有兄弟!没有龙族!只有敌我,你的敌人就是我,我的敌人,就是你!”
说完,龙宣烨头也不回的就直接走了。
龙清甫一伸手:“宣烨!”
手在空中僵持了半天之后,龙清甫才慢慢将手放下,慢慢转身,拖着步子往回走。
回去这百米的路上,龙清甫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所谓的兄弟之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当年可以顾念兄弟之情,放过他,他几天就不念兄弟之情,执意要反叛呢?
自己还是在提前告知他的情况之下,希望他能悔改,但是···
“爹,怎么样?”,龙清甫回来之后,龙清怀马上就问道。
龙清甫摇头:“准备吧!”
龙清怀马上就举手喊道:“准备!”
身后的士兵马上就从背后摸出一个龙头面具,罩在面部。
“呜~呜~”,对面突然想起了一阵号角声,远远的传到了龙清甫他们的耳朵里面。
“咚咚咚!咚咚咚!”随即又是一阵鼓声。
龙清甫他们这边也不示弱,迅猛的敲起鼓来,以鼓舞士气。
动了!
对面开始动了!
他们分别从左中右三个部分突出箭形,慢慢加快速度,朝着龙清甫他们猛冲过来。
龙清甫他们退回到了盾牌之后,手持盾牌的士兵在龙清甫他们回来之后,马上就并在一起,形成一道盾墙,随手将长枪架在了盾牌上,并将枪尾抵在地上。
不远处一棵视野开阔的树上,谭子彰坐在一根树干上,抽着烟:“你爹他们看起来明显处于劣势啊!”
“你放开我!你不去帮忙,我去!”,一旁被绑在树干上的龙清笙对谭子彰大喊道。
谭子彰弹了弹烟灰:“可是你爹不让我帮忙啊!我也没办法啊!”
两人说话的时候,龙宣烨他们冲到了距离龙清甫他们不到一百米的地方,盾牌之后,马上就射出了一阵箭雨。
龙宣烨身后的士兵们马上就举起手中的盾牌,呈斜角顶在头上,继续往前冲。
有一些士兵被箭矢射中,直接倒了下来,后面的士兵直接就踩了上去,等到士兵全部通过倒地的人的时候,那人已经被踩踏的不像样子了。
很快,龙宣烨他们就接近盾牌了。
前面的一些士兵马上就四人一组,将手中的长枪并在一起,四个人前后抓住并起来的长枪。在前面的两名士兵用盾牌顶开搭在盾牌上的长枪,而后用并起来的枪尾冲击盾牌。
在盾牌之后的士兵一下子就被冲倒在了地上,盾牌也倒在了地上。
身后的士兵刚要上去补充的时候,手持长枪的士兵已经冲进来了,当即和里面的士兵厮杀在一起。
看似坚不可破的盾阵,一下子就被破掉了。
不一会儿,双方就完全搅合在了一起,喊杀声和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一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和龙族,奋勇向前。
另外一方,是为了解除自己的压迫,为了平等和自由,力战不退。
双方都杀红了眼睛,都觉得自己才是对的。
而龙宣烨和另外一位族长联合起来对付龙清甫。
龙清甫对付一个人的时候,仅占优势,但是同时对付两个人的时候,就有点吃力了,开始还能应付,越到后面,体力越是消耗,越招架不住了。
而他手下的士兵,虽然英勇,但是毕竟寡不敌众,奋战的人越来越少了,地上躺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
龙清怀也几近精疲力竭,挥刀越来越迟钝了,几次都感觉吸不上气了。
他原本银色的盔甲,已经被染成了红色,大刀已经崩坏了好几处。
谭子彰将烟蒂扔了下去:“你爹他们好像不行了”,说着,他站了起来。
龙清笙着急的喊道:“我爹不能有事,不能有事!你快去,快去帮他们!快去!就算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谭子彰回头望了龙清笙一眼,她早已经泪流满面了,胳膊因为挣扎,已经被绳索磨破了皮,鲜血浸透了绳索和衣服。
“你要是不去,你就放开我!我自己去!”
“要是我爹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也不活了!”
谭子彰又看了一眼下面,龙清甫单膝跪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他的右胳膊血流不止,大腿也被刺破了。
龙清怀被一只长枪刺中了肩胛骨,直接倒在了地上,双手无力的挥动着沉重的大刀,身边已经围过去几个提着腰刀的士兵了。
龙清甫手下的士兵,已经两两三三的背靠在一起了,他们的周围,是无数龙宣烨手下的士兵,正在逼近···
谭子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龙清笙已经接近发狂了:“你放开我!放开!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就咬舌自尽了!”
谭子彰冷冷的说道:“你不要喊,乖乖的待在这里,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谭子彰纵身跃下大树,朝着交战的地方冲了过去。
他随手召唤出镇邪锏,握着锏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将龙宣烨手下的士兵的小腿打骨折,让他们失去作战能力。
随后,他直接冲过去,一脚踢在了龙宣烨的胸口,龙宣烨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谭子彰又冲过去一把抓住龙宣烨的甲胄,抓着他上到一出高地,冲着众人大喊道:“你们都看着!龙宣烨已经被我擒住了!你们败了!还不放下武器!”
龙清甫的士兵见状,马上就随着谭子彰大喊道:“放下!”
龙宣烨的士兵直接被吓到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知道谁先开的头,将武器丢在了地上,龙宣烨的士兵纷纷效仿,将兵器扔在了地上。
龙清甫跪在了地上,望着苍天,大口的喘着气。
龙清怀松开了大刀,笑了。
龙清甫的士兵们纷纷上前,让龙宣烨的士兵蹲下,而后将他们驱赶到一起。
三足大鸟仰天叫了一声,直飞天际。
长夜,结束了···
一切,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