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回家了，皇帝的日常少了宠妻一项，但他把儿子接到了乾安宫，萧岭来的时候又把朱颜和萧懿行带上了。于是皇帝的日常工作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加了不少。
批阅奏折对萧明川来说不算什么，干了几十年的活儿，早就熟练地不得了。就是先前年头隔得太久，他对发生在承庆十年的事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不过两个多月下来，也重新熟悉了。
顾渝在宫里的时候，千秋节的事都是他自己操办。如今，萧明川把顾渝放回家了，那些该顾渝做的事也就落到了他的头上。虽然顾渝本人对千秋节不是很热衷，觉得费时费力，只要按例就好。
可毕竟是二十岁生辰，萧明川哪能让顾渝冷冷清清就过了，就背着他做了点小安排。
只有最后两天了，规制肯定是变不了的，萧明川就在细节上下功夫，务求尽善尽美让顾渝满意，还不能说他大手大脚乱花钱。
这两日，萧明川批折子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也不怎么约见大臣聊天了，所有的闲暇时间都花在了顾渝的生辰上，除了朝拜和宫宴，他们出宫的行程也是要计划的，最好能给顾渝一个惊喜。
就在萧明川琢磨着，是张记的豆腐脑更好吃还是李记的云吞面更合顾渝的口味时，旁边的暖阁传来了萧懿行响亮的哭声。
萧懿行不是萧岭，哭声非常嘹亮，隔着好远就能听见，让人根本无法忽略。好在这个娃娃皮实，平时并不爱哭闹，就是偶尔哭了，只要乳母哄一哄，很快就能停下来。
但是今日的情况有些反常，萧懿行越哭越大声，哭着哭着还打个哭嗝。和萧懿行的哭声间杂着传来的还有萧岭的声音，他似乎在和乳母一起哄萧懿行，可惜就是没奏效。
萧明川放下纸笔，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算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行行乖，你别哭了，哥哥不给你扎小揪揪了还不行么？行行，求求你了，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都想哭了……”萧岭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音量还比不过萧懿行的哭声。
萧懿行不知是听不懂萧岭的话，还是被他弄怕了，根本不理他，只管哭自己的。乳母也在拍着萧懿行的背轻轻哄他，她还想把萧懿行抱起来哄一哄，但是萧岭又不让，也是无可奈何。
萧明川听了萧岭的话哭笑不得，沉声问道：“岭儿，你对行行做什么了？”他就知道，萧懿行不会无缘无故哭成这个样子，多半是萧岭又在异想天开了，结果弄巧成拙。
萧岭听到萧明川的声音，转过头看着他，委屈道：“父皇，我没做什么，我就是给行行扎了个小揪揪，然后他就哭了……”
“你自己扎的？”萧明川心说难怪，小孩子的痛觉最敏感了，每天给萧岭梳头的嬷嬷都是手艺最精湛的，就是怕弄疼了他。萧岭下手没轻没重的，萧懿行不哭才是怪事。
萧岭点点头，精致的小脸上一双黑亮的眸子熠熠生辉：“是我扎的，我还给颜颜编了辫子，嬷嬷都夸我编得好看。可惜行行的头发太短了，只能扎个小揪揪，根本编不起来。”
萧明川惊呆了，他家小岭儿的爱好要不要这么奇特，他边想边往朱颜头上看去。
朱颜以前住在云浮斋，那帮子影卫都不是怎么会照顾人的，他的头发一直都是扎个马尾就完事，简单得很。后来到了坤宁宫，萧岭的嬷嬷想给朱颜收拾下头发，他嫌麻烦都不让。
谁知今日，萧明川竟然看到朱颜扎好的马尾被编成了几根辫子，编得还蛮整齐的，不由好奇道：“朱颜，这是岭儿给你编的？”还别说，萧岭这手艺比顾渝可要好多了。
“回陛下，是小殿下给我编的。”朱颜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透着些许无奈。萧明川可以想象得到，定是萧岭缠着朱颜要他答应的，他就没给人家拒绝的机会。
只是撒娇这种招数，在朱颜那里好使，他年纪比萧岭大，又当他是小主人，当然不会拒绝。可萧懿行才多大一点儿，又能懂什么事，他只晓得萧岭弄痛了他，肯定要哭要抗拒他接近自己的。
萧岭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还天真地问萧明川：“父皇，你看我编得好看么？”
萧明川拉着萧岭在炕上站好，认真道：“岭儿，你该先问朱颜疼不疼？”顾渝偶尔心血来潮，也许亲手给萧岭梳头，每次都是搞得小家伙龇牙咧嘴，他下手不比顾渝有轻重，说不定还会更疼。
“怎么会呢？我明明很轻的。”萧岭皱起小眉头，茫然地自言自语，随即又问朱颜：“颜颜，你说实话，我把你弄疼了吗？我们是好朋友，你不许骗我。”
“不疼。”朱颜立即摇摇头，他见萧明川似乎不信，又加重了语气，“陛下，真的不疼。”萧岭的手又小又软，都没什么力气，哪里就能弄疼他了，而且他下手的确非常轻。
萧明川猛然意识到，朱颜从小胡打海摔惯了的，萧岭那点小道行，对他不过是挠痒痒，只是耐心解释道：“岭儿，行行太小了，同样的力气朱颜觉得不痛，他会觉得痛，明白了吗？”
萧岭想了想，态度诚恳地道：“父皇，我明白了，我不给行行扎小揪揪了。”
萧明川满意地笑了笑，正想表扬儿子两句，就听萧岭又说道：“等行行长大一点，我再给他编小辫子，反正小揪揪也不好看。”萧明川无语望天，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能再耽搁了，最迟过了年，他要把萧岭打包送到顾太后那里去，小家伙的喜好太奇葩了，跟他的身份一点都不相称，一个未来的太子，整天想着给弟弟编辫子像什么话。
萧懿行就是个人来疯，先前一群人围着他哄，他越哭越带劲儿，后来萧明川和萧岭说话，只有乳母一个人轻轻哄他，他干嚎了一阵子，觉得没啥意思，干脆就停下来了，两只眼睛骨碌碌直转。
“父皇，你看行行不哭了哎。”萧岭不知道萧明川的打算，他见萧懿行不哭了，高兴地拍拍手，还扑过去亲了亲他的小胖脸。
萧明川见儿子这边没什么事了，又叮嘱了乳母嬷嬷几句，说萧岭不懂事，她们不能什么事都由着他，不对的地方就要说，说不通就向他禀报，说得一群人不敢抬头，唯唯诺诺地应了。
看到三个小朋友又嘻嘻哈哈滚成一团了，萧明川回去继续研究出宫的路线。
顾渝很守时，说好初十晚膳之前回宫，果然就按时回来了。萧明川提前吩咐御厨准备了一桌顾渝爱吃的菜肴，只是顾渝看到那些菜色，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好看。
“皇后回家玩得开心么？”虽然只是两天没见，萧明川却有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要不是身份所限，他都想跟着顾渝回家待两天了，不过那样的话，顾家大概是不欢迎他的。
顾渝抿唇笑道：“很好，谢陛下恩典。”因为查出了意外之喜，顾湘把他当成了易碎的瓷娃娃，差点逼着他在房里躺了两天，就是他出门吃饭，也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就差没伸手搀着他。
顾渝有理由相信，顾湘是怕被家人看出端倪，不然他真会处处牵着他扶着他的。
顾渝被顾湘的紧张搞得毫无办法，只好把自己闷在房里关了两日，就连想陪爷爷下盘棋都被顾湘抢走了机会，说是他棋力不足，爷爷跟他下不过瘾，说得好像他就是爷爷的对手似的。
今日顾渝回宫，顾湘原本是要送他的，顾渝好说歹说费尽口舌，才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
萧明川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抗议道：“皇后不要这么客气嘛，让你回家算什么恩典。”
顾渝失笑，懒得和萧明川分辨。真要严格按照祖宗规矩来，进了宫的嫔妃君侍都是不能再回家的，皇后倒是可以省亲，可过程很繁琐，允许在家停留的时间也很短，真正操作起来非常麻烦。
像他这样轻车简从就回去了，在家还要住上两日的，根本没有先例，怎么就不是恩典了。
顾渝把萧岭叫过来，把给小朋友们买的兔子给了他，还让他分给朱颜和萧懿行。
萧岭抱着三只造型各异憨态可掬的小布兔子笑得合不拢嘴：“谢谢爹爹，爹爹不在家，岭儿可想爹爹了。”说完踮起脚尖，在顾渝脸上用力亲了口。
顾渝弯下腰，也在萧岭的额头上亲了亲：“爹爹也想岭儿了。”要是岭儿知道，他就要有亲生的弟弟妹妹了，肯定比现在更开心，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萧岭开开心心去找朱颜和萧懿行分玩具了，萧明川看着儿子雀跃的背影，期待道：“皇后逛街给岭儿买礼物了，那有没有朕的份？”他可是连谢礼都准备好了的。
顾渝闻言傻了眼，他起初是有这个想法的，虽然萧明川什么也不缺，可要是有好玩的小玩意儿，他给他带两样回来，萧明川肯定是很高兴的，可是……
岭儿的布兔子是一开始就买了的，然后他和顾湘就去了花大夫那里。检查的结果太过叫人震惊，他们也没了逛街的兴致，去醉仙楼吃了饭就回家了，之后顾湘也就不让他出门了。
所以皇帝注定是要失望的，因为……
皇后什么都没给他带回来。
顾渝愣了愣，呐呐道：“陛下，对不起，我……”孩子的事暂时不能说，萧明川没有礼物了。
尽管心里早有觉悟，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皇后心里的地位落后儿子那么多，萧明川还是有点不是滋味。想当初，顾渝什么都不想，首先就会想到他的，现在却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不想惹得顾渝想起不高兴的往事，萧明川笑着把话题岔开了：“皇后，不说这个事了，我们先去用膳，朕让御膳房准备的，全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顾渝其实不饿，但还是配合萧明川的话点了点头。萧明川说得没错，桌上摆的都是顾渝往日爱吃的菜肴，只是顾渝刚看了一眼，眉头就不自觉地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