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整个龙脉顶似乎被云团包围了起来。
血族长老先后差遣上去,皆是无人返回,而两位长老按耐不住亲自飞冲上去,亦是有去无回。
已经七日七夜了。
太后寝宫亦是无人可达,下方与议事大殿相隔,上方同龙脉顶相隔,完全的被孤独了七天七夜没有婢‘女’上得去,三餐都没着落,更别说是‘药’材了,‘胸’口上的箭伤虽不致命,却急需换用‘药’材。
再等下去,无疑是离死亡更近一步。
残留的近卫兵一半探路而去,至今无回,另一半在大殿外苟延残喘,根本就没有力气伺候,即便这太后千般命令百般威胁也一动不动都瘫坐在大殿外,任由太后伤势越来越重。
这是她自找的,结果近卫军已经开始议论了起来,甚是有一两位壮大的胆子要捅破这幕后真相,奈何,根本有话无处说。
眼前除了乌云还是乌云,根本不知晓此时天亮了,还是暗了。
“来人啊……”
“谁给我寻口水喝,我便封谁为下一任右使!”
“有没有人啊……”
低低的无力哀嚎再次从垂着厚厚珠帘的大殿内传了出来,从声音里便轻易可以听出这太后的苍老了。
只是,没有任何人理睬。
任何权势,再高的王权,在生死关头,一切都化为零了,不是吗?
低嚎声渐渐弱去,很快,这一方大殿便又归于平静了。
而下方,一大群人都守着议事大殿,各种传言皆有,甚至关于右使叛‘乱’,还是左使造反的争论亦有。
七魔七煞已经都回来了,一个一个都异常地沉默不语了许久,也不知道是争累了,还是各自有自己的掂量。
不管真相如何,龙脉顶定是双方相拼着的,要有输赢,要结束这场战‘乱’,必定是一方败一方笑。
“宁洛呢?”蝶依突然开了口。
然而,没有人回答,大家都是面面相觑。
“那‘玉’邪和若雪呢?”魅離亦是开了口。
“应还在宫里吧。”云奴淡淡说到。
“以若雪那‘性’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安分地住?”魅離蹙眉问到,即便平日里不喜欢,心下还是担心着的,毕竟若雪是七魔里最小的丫头。
“‘玉’邪看着吧。”一直只是旁观者的楚隐难道开口了,七魔就只剩下他和魅離在了。
“可不是,以那丫头同尊上的关系,还不莽莽撞撞冲上去。”蝶依瞥了魅離一眼,没好气说到。
魅離也没多搭理她,前方还几个血族长老在,行不行动不是他们说得算的。
如今只能等。
若雪和‘玉’邪确实在宫内。
也不知道闹了多久了,‘玉’邪亲自守着宫‘门’口,死活不让若雪出来,婢‘女’‘侍’卫早把外头的情况尽数都报了来,这丫头怎么能不慌呢?
‘玉’邪可是被她扰得不得已才到这宫‘门’口来涂个清净。
宫内,主殿里,若雪仍旧是一脸焦急地来来回回走,任由婢‘女’如何劝说都无用。
这时,夕儿从外头快步走了过来,一样是一脸的焦急担忧。
若雪连忙迎了上来,厉声道:“你这丫头这几日都到哪里去了,你主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怎么都那么久了还不下来,那乌云还不散去!”
“雪小姐您别急,长老们都上不去,婢‘女’怎么能知道情况。”夕儿劝说到,有些胆怯。
她也急着,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整个宫殿的都逃的逃,死的死,剩下的都聚集在议事大殿上,她只能到这里来了。
“他们都说你主子魔‘性’彻底醒了,他是血族千年难道一见的首领,这不会是真的吧?”若雪又急急问到,血影本就是她的主子,被她这么一心急,倒是说成了别人的了。
“婢‘女’不知。”夕儿依旧是恭敬,小心翼翼回答。
这些个主子,她只知道影主子好,其他的都是高高在上,鲜少会把一个不起眼的卑微婢‘女’看在眼中的。
若雪一听,蹙眉驻足,方又要开口,却突然惊了。
只听外头一阵诡异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极了冰封的声音。
“怎么回事?!”大惊问出声来,莫名的不安,这诡异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股‘阴’森恐怖。
“雪小姐别急,婢‘女’去看看!”夕儿说罢连忙小跑了出去,屋内两个看守的婢‘女’亦是跟在跑了出去。
若雪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似得突然缓过神来,心下顿惊,“‘玉’邪”二字脱口喊出。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就这么瞬间,她才朝外要迈出步子的瞬间,只见‘门’外所有的摆设屋舍依次被凝固成了石雕,就如同被瞬间被冰封了一半,排山倒海朝她这边蔓延而来,速度极快,根本没有给她任何缓过神来的机会。
待再想喊‘玉’邪之时,自己的双‘腿’已经并凝固了,毫不留情毫无商量的余地就这么蔓延了她全身,而是千钧一发之间,一枚菱形‘玉’石飞‘射’而至,正中她脖颈锁骨之间。
扣‘玉’为奴,只为下一世,茫茫人海之中还能相遇,还能有所牵连。
所有冰封一般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一切都结束了,整个宫殿皆成了石雕,一切都被石封。
栩栩如生,巧夺天工,然后千百年后,若是有人经过,有人侥幸看到这一切,如何会知晓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树一‘花’皆真真实实存在过的。
若是沿着这宫殿走出去,到院子里去,再也见不到天了,顶上都被密封了,原本的长廊变成了甬道,走到长廊尽头,原本的石拱‘门’成了一个小‘洞’口,出了小‘洞’口便可撞见一座石雕,是一个男子,英俊高大,鼻梁很‘挺’,五官轮廓深邃不已,就这么站在,永远地站着,也不知道多少年后,这么一副好相貌会被风化了,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再也认不出来了。
龙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再往前,便到了龙脉宫的主干道,原本亦是‘露’天的大道,而此时却是暗无天日,只能看到远处,在断崖瀑布那儿远远透过来一丝丝光亮。
原本亮堂的大道竟是成了山‘洞’!而两次原本七魔七煞的殿宇尽数被石封,成了这山‘洞’主干道两侧的分支山‘洞’,还有其他一些建筑,无一幸免!
若是顺着光的方向走去,便可到断崖之处,然而,已经听不到原本那轰隆隆的水声了,亦是看不到原本那犹如九天银河倾泄而下的壮观之景了,什么都看不到。
仰头,只看得到议事大殿,被石封了的议事大殿,不再是悬空的了,因为从议事大殿到下方主干道上,两侧都凝出了一睹石壁,仿佛是瞬间就铸成了一般,形成了一个甬道,通往议事大殿,只是,没有路,没有石阶,只能飞身而上,保持了原本的距离,很高很高。
看不到了左右二使那悬空的殿宇了,也看不到魔尊的殿宇了。
龙脉顶亦是无处可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似乎永远会成为谜,因为所有的人都消失了,所有的物都被石封了。
这样,是不是记忆也会消失,连历史也会消失?
你若不回来,我便杀尽所有记得你的人,只当你不曾出现过!
这样是不是就不曾出现过了,只是,自己还在啊!
只留自己一人还在啊,一切都记得那么清楚!
有句是这么说的,沿着光的方向走,就可以回家。
沿着光走,龙脉仅存的一抹光线,漫天乌云透出来的一米阳光,就一定可以找到龙脉顶!
这里,亦是幸免不了,所有的一切都被凝固成了石雕。
低下是一群兵俑,有站立的,有横躺的,若是细看便可看到好几尊兵俑脸上的神情,那么惊恐,那么畏惧。
他们目睹了一切,却再开不了口,而张着口的,已经说不出话了。
乌云退到了最顶,仍旧是黑压压的,仿佛站在高台上就可以触碰到这些云朵了,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高台上,一切都是那么整齐,完全不同于下方的凌‘乱’,一切都是那么和谐,仿佛先前那场恩怨未曾发生过一般。
主座上,是一尊坐着的‘女’子石雕,一身凤冠霞披,整理地很好,面容姣好,只可惜双眸是闭着的,然,一手支着脑袋,一手随意搭在放着数把利箭的案几上,这幅姿态轻易便显出了‘性’情来,生前定是个慵懒而‘精’明的‘女’子吧。
‘女’子左侧,站在一尊男子雕像,负手而立,身姿颀长,五官清俊,气质温文尔雅,独独是闭了双眸,‘唇’畔隐隐噙着一丝无奈的笑。
只是,身上的场景却是同这一副俊雅温文的相貌这么的不相协调。
已经被凝成了石雕,分不清是什么颜‘色’的衣裳了,只是血迹却是很明显,湿热整个‘胸’膛,数把利箭就这么从背后穿堂而过,那箭头是那么尖锐,即便已经被凝成了石雕,亦是可以伤人。
密布的乌云里透出的那一米阳光就照‘射’在‘女’子头顶上,她就这么高高地慵懒坐着,恍然天神一般。
如果她那灵动的双眸是睁开的,她定会寻找一个人吧,寻那个让她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什么又是痛的人吧。
整个龙脉,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消失,都保留着,只有一人不见了,右使司夜。
他去哪里了?
“他去哪里了?我主子去哪里了?你说啊,我主子去哪里了!”蝶依猛地推开了宁洛,双眸湿湿的,一脸的悲愤。
故事讲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已经是五百年后,该回来的人都回来了,所有人的原身都在,都石封在龙脉里,右使司夜的呢?!
楚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没有开口,只是,一贯没有什么情绪‘波’澜的双眸里亦隐隐有些沉‘色’,还有太多的疑点了。
宁洛又如何会知晓这一切,为何他们的记忆会消失,似乎被封印了起来,只有魔‘性’强大了一定的程度才有机会冲破。
而太后呢?太后又在哪里?除了若雪和‘玉’邪的原身石雕在‘玉’邪宫里,其他人的呢?
当时的魔刹帝国又是怎么覆灭的,怎么让人族统治了这片大陆?
“难不成你当时真攻上了龙脉顶?”楚隐终于主动开了口。
“嗯,就留着最后一口气,最后是躲到了太后宫里,听了太后和贵公公的谈话才知晓一切的,可以已经来不及了。”宁洛笑着说到。
“那你又如何能轻易记起一切来?”楚隐再次问到,论实力他同宁洛并不相上下。
“秘密!呵呵。”宁洛笑了,他付出的代价是一点一滴付出的,即便是现在亦是时刻在付出着,从最早知晓唐影的身份开始,一直到现在将龙脉宫的一切都想起来,他的寿命亦是一点一滴在流失,流失了,便不会再有下一世了,不入轮回,灰飞烟灭。
就盼这最后一世能再遇见她,那个人族的‘女’子,唯一一个让他拿不起也放不下的‘女’子。
说来也奇,就只是偶遇过几次,说的话根本不达十句,就这么让他这个游戏‘花’海不沾滴水的‘浪’子记住了,偶尔会想起。
“你先告诉我右使去哪了?他现在又在哪里!”蝶依怒吼着,最关心的是此事。
“蝶依姑娘不是都记当年的恩恩怨怨得吗?”宁洛打趣地问到,甚有讽刺意味。
蝶依白了他一眼,道:“我哪里知道那么多,我能记起的就是那么多事了,我们七煞能记起的也就那么多吧,谁知道后头还有真相!”
蝶依却是知晓什么多,议事大殿上同魅離的争论都记得清清楚楚,同属一系,魔煞的封印力量对他们七煞来说自然相对弱了,何况,真的过了太多太多年了。
“你以为你真可以封住唐影的记忆和魔‘性’吗?”楚隐问到,这才是整件事的关键吧!
唐影的魔‘性’若真正彻底觉醒,当年可以连白素都唤不醒他了的呀!
到那时,怕是这天下会是血族的天下,那可是最可怕的事。
蝶依却是想不明白宁洛的做法缘由,蹙眉问到:“事情都告知大家便可,你为何冒充魔煞,又要尊魔煞为魔尊呢?”
“便是要借唐影之力,打开西界下的封印,待黑勾‘玉’,凝红珠和血狐皆寻到了,七魔七煞相聚方能合力开启封印寻到魔煞的两魂。”宁洛淡淡说到,必须在唐影醒来之前把魔煞的三魂都聚齐,让他的魔‘性’彻底觉醒才能对抗得了血族之首吧!
“你凭什么要辅助魔煞为尊?血影才是你真正的主子,血族来统治天下,有何不可?”楚隐问到,没有动怒,亦没有好奇,就像是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罢了。
“一个以血为食的天下多无趣,还是人族好啊,难不成你也像入血族成为血怒?”宁洛笑着反问到。
“他是人族出身,你能保证他的魔‘性’彻底觉醒之后可以对抗地了血族之首?”楚隐再次问到。
“不得不搏一搏,”宁洛认真答到。
“尊上呢?你算计了那么多,怎么独独落下了尊上和太后?”楚隐说着伸出了手来。
“所以赶在今年,不能再拖了,八月十五也近了。”宁洛叹了口气,再他‘弄’清楚了一切之后,事情只能尽早,越早越好。
楚隐看了他一眼,亦是淡淡笑了笑,指尖开出了一朵小小的向阳‘花’来,道:“‘花’开人间也不错。”
说罢转身就走,宁洛想要西界,早就把很多事情都告诉他了。
而蝶依却似乎这才缓过神来,痴愣着问到:“你方才说了什么三魂?”
“三魂……”宁洛隐隐叹息了一声,继续道:“右使当年以魂之契约为咒,石封整个魔刹帝国,散了三魂,如今只寻到一魂。只有打开封印,借助魔眼才能找得到其他两魂了。”
蝶依心下一紧,手不由得攥紧了,道:“那一魂在哪里?”
宁洛看了她一眼,道:“天朝太子,白狄王室最后的血脉,凌司夜。”
“凌司夜……凌司夜……”蝶依喃喃自语,始终是明白不了,双手抓着宁洛急急道:“你买什么关子啊,龙脉顶那七天七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他人的原身都在议事大殿上吗?司夜的呢?他真的可以回来吗?他是人族啊,散了三魂他真的可以回来吗?!”
宁洛被蝶依摇晃着,怒吼着,脑袋都疼,无奈推开了她,笑着道:“不是我不说,是你打断我的,所有人都在议事大殿上,太后坐在侧殿里,并不是死于石封,而是饿死的,我也只看到右使以魂之契约下咒,根本来不及再多看到什么就被石封了。”
“是什么约?他到底做什么什么?!”蝶依急急问到,脑海里尽是当年主子的那个梦境,他只知道梦里尊上笑着很美,却不知道梦里,自己亦是笑着很好看,那也是她的美梦啊!
宁洛在一旁石凳上坐了下来,看着蝶依这一脸的焦急和不知所措,‘唇’畔噙着无奈的笑,当年的蝶依何曾会在任何人面前流落出对主子这般在意的神情呢?
就如果魅離,两个同是放‘浪’形骸的‘女’子,心里却只有各自的主子,或许就应了那句话,若是缘,再苦味也是甜,若无缘,只能藏爱在心间,世间万事万物都离不开情,有情,与无情。
也不多再试探她了,又回忆起了那日躲在龙脉顶所见的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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