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过去了。
正值黄昏。
小船缓缓而前,凌司夜同萧老立在船头,萧老肩上立着一直白头苍鹰。
凌司夜将手中密函扔给萧老,负手而立,‘唇’畔一丝‘阴’鸷的冷笑缓缓勾起。
萧老大致浏览了一遍,心下大喜,唐夫人果然是归降了!
“殿下,既然知道引起血狐的方法了,咱就停几日,等毒经送来再在走?”萧老问到。
凌司夜转过身看着船尾戏水的唐梦一眼,点了点头。
“凌妃娘娘似乎很喜欢那孩子。”萧老笑着说到。
凌司夜却是避而不答,转而问到:“前面可有唐影的消息了?”
“还停在那个地方,估计是想引出血狐了,好几日都没往前了。”萧老如实回答,一直都派遣人跟着,唐影只知道一路皆有人追随,却不知真正的主子已经离他不远了。
“唐夫人倒是没有提起唐影丝毫啊!”凌司夜冷笑着说到,父王怕是还不知道他一直通缉的那个白衣男子正是唐夫人的手下,亦正在这西南大山里寻血狐吧!
“殿下,这男子行为诡异,依属下看不得不防!”萧老心中总是隐隐不安着,殿下明明知道唐影一直在引他来,却偏偏兜了那么大的圈子还是跟着过来了。
“如何诡异了?”凌司夜玩味地问到。
“属下亲自追过几回的,他这一路根本就没有动过船桨,一路全凭内力逆流而上,武功修为深不可测,这一路不仅是故意引咱们追来,而且似乎知道咱们要什么,皇上要寻这三样东西,每一回他到在场,如此机密之事,他又如何会知晓!”萧老一一说到。
“嗯。”凌司夜点了点头,‘唇’畔掠过一丝神秘的笑,又道:“就到这里了,等毒经到了,就改道。”
“殿下!”萧老却是大惊,怎么又一下子变了主意了!
“你们仍旧一路追下去,把那孩子带着。”凌司夜朝船尾看了去,唐梦正同那孩子有说有笑呢。
“那殿下打算……”萧老担忧了起来,沿着水路,加之前方有人开道,这一路才勉强平安顺利,其实亦是牺牲了不多人手的。
“什么时候那么多废话了?”凌司夜冷冷问到。
“是。”萧老连忙低头,不再言语,殿下虽然比先前好商量了点,但并代表就是能商量的主子了,一贯都是我行我素,谁都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啊……痛!”
唐梦大叫声骤然传了过来。
凌司夜蹙眉,须臾之间便到了船尾。
只见唐梦脚腕上两个深深的口子,留出的血皆是黑‘色’,似乎被什么咬到了。
“怎么回事?”凌司夜蹲了下来,蹙眉问到,双眸凌厉地看着小娃娃,对她的戒备就未曾减少过,连自己都莫名,竟是会因这么个孩子而莫名地心慌。
“我跟梦姐姐说过的,到了这里就别玩水了。”小娃娃有些怯,往唐梦身后躲。
唐梦紧锁着眉头,脸‘色’有些苍白,瞪了凌司夜一眼,道:“你别吓她,就是被毒虫咬了,我自己不小心。”
凌司夜却是不由分说抬起她的脚里,覆下双‘唇’,正要吸允,小娃娃便是壮着胆子伸手拦住了,道:“大哥哥,这毒不碍事的,仍毒血自己流出来,疼几个时辰就没事了,你要是碰了会好几日都食不知味的。”
凌司夜根本没有理睬,然而唐梦却推开了他,道:“也不是多疼,你被折腾了。”
“脸都白了还说不疼?”凌司夜没好气反问到。
“先前再疼也试,没那么娇弱,这同起你那小金刀比起来差远了。”唐梦亦是没好气。
“多久的事了,还记仇?”凌司夜蹙眉。
“做个对比,你那好父亲给你送什么好消息来了?”唐梦移开了话题,稍稍伸开脚,却是疼得她想大叫,硬是咬牙给忍了。
“你那好母亲归降朝廷了。”凌司夜学着她的语气说到。
“真的?”唐梦并不轻易相信。
凌司夜冷笑,道:“假的。”
唐梦蹙眉,道:“怎么归降的?”
“李公公收买了惜爱,对唐大将军下毒。”凌司夜说到。
“惜爱……”唐梦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惜爱,这姐姐可是自小跟着唐夫人的,最贴身伺候,最贴心照顾的,整个唐府都可能背叛唐夫人,唯有她,不可能啊!
“嗯。”凌司夜点头。
“不可能,这里头定有蹊跷。”唐梦一脸若有所思了起来。
“为何不不可能,顾朝云可是把一切都说了,包括你继承空山掌‘门’一事。”凌司夜对惜爱了解并不多,何况,唐夫人告知了寻血狐的下落,亦是告知了自己违背空山‘门’规,年底没有寻到血狐让唐梦继承掌‘门’之位便将面临戒律堂的惩罚,难不成这还有假?
“她没有提起唐影吧。”唐梦淡淡问到。
“丝毫没有提起。”凌司夜答到。
“惜爱是她最衷心的婢‘女’,不可能出卖她的,此事定有隐情!或许,你该提醒你那好父亲小心为上。”唐梦笑了笑。
凌司夜心下一惊,只是,如何都想不到惜爱是白狄的人,宁洛才是她真正的主子。
“或许是该提醒提醒父王了。”亦是淡笑着,却是冷不防抬起她的秀足,不待她阻拦,‘唇’早已覆下,并没有多怜香惜‘玉’,力道很到,一口一口将毒血吸允而出。
痛,被这么折腾着更痛了。
她却喊了,无奈地看着。
一旁小娃娃亦是看着,有些发愣,有些不明白。
直到毒血尽是被吸出了,凌司夜这才抬起挑眉看向唐梦,道:“还疼不?”
几缕发丝凌‘乱’而下,半遮这犀眸,‘唇’畔噙着一丝血迹,有些冷邪,却又有些轻浮的感觉。
唐梦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把他握着的脚上,没好气道:“还不放下,都说不疼了,你还多事。”
“殿下,舱里有‘药’,给娘娘上点‘药’吧,这天热伤口容易发炎。”一直侯着一旁的萧老终于开了口。
习惯了这两主子的对话模式,虽然没以前那么容易吵了,但偶尔还是话不投机,说着说着不是散了,而是吵了。
很显然,凌妃娘娘似乎不高兴了。
凌司夜没说罢一把将唐梦抱了起来便朝船舱内而去。
小娃娃愣愣地看着,更是不明白了,眨巴着眼睛,问向萧老,“爷爷,大哥哥那么疼梦姐姐,梦姐姐怎么还不高兴啊?”
“爷爷?”萧老蹙眉,掠过须髯道:“老夫看起来有那么老吗?以后叫大叔,便叫爷爷!”
“哦。”小娃娃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小两口的‘性’子谁都‘摸’不透,你梦姐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萧老一直就是这么看唐梦的,从未想过殿下能这么宠着惯着一个妃子。
“大姐姐是不知足吗?”小娃娃又问到。
“呵呵,老夫也不懂。”萧老笑了笑,不知福也并不就等于不知足。
小娃娃没有多问,亦是朝舱内走去,她一直没机会看看到底舱内有多少‘药’材呢,大姐姐都有大哥哥疼着了,定不会同她抢师父的吧。
径自想着,她太小,还不懂得自己想要的那种疼爱同唐梦从凌司夜那里得到了有多大的区别。
只知道师父很想念很想念这个梦姐姐,好几回都会唤错名字。
唐梦,梦儿,一定就是她了。
船舱内。
凌司夜一脸真正地替唐梦上‘药’,唐梦双手挣在身后,撅嘴看着他。
“血狐万毒为食,夜间出没觅食,最喜欢剧毒,唯一办法便是用毒物把它引出来。”凌司夜淡淡说到。
“难怪会跑这万重大山来了。”唐梦感慨到。
“我们留两日,带父皇把毒经送过来再启程。”凌司夜说到。
“那东西不是在殷娘手上吗?”唐梦蹙眉问到,上回在空山剑濯长老说过的。
“摘抄本。”凌司夜白了他一眼。
“若是我没失去那段记忆,现在也用不着毒经了,上头的东西定全部记住脑子里了。”唐梦嘀咕到。
凌司夜没有回答,就盼着她什么记忆都没了更好,就是白素,同唐梦没什么牵连。
“我觉得真的唐梦定是续写出毒经来呢?要不唐夫人也不会就等着血狐了,这几年来从来就不提起什么毒物什么解毒之术的。”唐梦思索着。
“或许,只有唐夫人才知道了。”凌司夜冷笑到。
唐梦也没再多思索,就这么看着他替她上‘药’,直直盯着。
“看什么看,本太子脸上有东西吗?”凌司夜仍是低着头,问到。
唐梦伸手,攫取他的下颌来,道:“双‘唇’和舌头都没感觉了吧?”
凌司夜蹙眉,打开她的手,这‘女’人真的越发的放肆了。
“我可先声明,这两日让萧老做饭。”唐梦认真说到。
“本太子吃不惯。”凌司夜立马抬起头来,前日她心情大好亲自下厨,在岸旁随意搭起的石灶,她竟能做出一道道鲜美的野味来,害得他不得不费尽心思寻各种借口让她做饭。
“反正你也吃不出味道来。”唐梦说到,就知道这家伙本‘性’难改,善良不了多久的。
“本太子还不是为了救你?”凌司夜认真说到。
“本宫哪里需要太子殿下舍命相救了?”唐梦亦是认真,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总之这两日三餐皆由你来做。”凌司夜仍是小心翼翼地替她包扎着伤口,然而,话语却很是强硬。
“我喜欢吃你做的嘛,先前不是做得好好的吗?”唐梦态度转变地连自己都有些不耻,依偎了过去,有些撒娇。
“你也知道先前都是本太子做的?”凌司夜显然不怎么买她的账,撒娇这法子用多了,似乎也会失效。
“让萧老来做吧,要不你寻个厨子过来。”唐梦退步,两人皆是嘴刁的主子,荒山野外的,三餐依旧很是讲究,就真差没有带厨子来了。
船行到这里,时不时会差人在岸边搭帐,夜里也不总在船上过了。
“不对胃口。”凌司夜一字一句说到。
“等你这‘唇’舌恢复了再同我谈胃口。”唐梦白了他一眼,偶尔兴起做顿饭还成,怎么可能每顿饭都做?这习惯养成了可不好!
“胃口正大,就想吃了你这伶牙俐齿。”凌司夜‘逼’近,笑了起来。
“吃吧,随便你吃。”唐梦笑着迎了上前,她想要孩子了,每日看着夕儿就很想要很想要个孩子,恨不得立马就怀上,连自己都纳闷自己是怎么了。
凌司夜蹙眉,一脸狐疑。
唐梦眯眼一笑,搂着他脖颈的手缓缓游走而下,这家伙的底线在哪里她早已就清楚了。
果然,凌司夜本事清明着的双眸顿时沉了下来,侧身将她压下,‘吻’落了下来。
似乎许久没有那么放纵过了,然而意‘乱’情‘迷’之际,仍是保持着一丝清醒,低哑着声音萦在她耳畔,“现在,可以了吗?”
小产后他就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怕她再受一丝一毫的伤。
很是奇怪,有时候就恨不得这‘女’人提到铁板,恨不得她尝到痛的滋味,然而,真正痛了,疼了,心疼的还是自己。
唐梦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轻轻扬了一掌,竹塌四方垂帘顿时落了下来,凌司夜直视她的双眸,邪‘惑’一笑,不过轻轻拂袖。
船舱内层层垂帘皆是一一落下。
“嘭~”
夕儿止步,见了眼前突然落下的竹帘便是知道大哥哥不许任何人入内了。
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取出怀中那五彩千丝纸鸢来,这是她同梦姐姐要来的,同师父要了不下十回了,他总是不给,甚是会生气。
要不要告诉梦姐姐呢?
好一阵思索,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说,没有经过师父的同意,不可以说的,或许,连师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睡觉的时候都会唤这个名字吧。
她师父,真的并不知道。
此时天已经是完全黑了下来。
唐影仍旧倚躺在粗粗的大树干上,双眸紧闭,嘴里低声呢喃着,好几年了都是那个名字。
“梦儿……唐梦……不要!”
“不要走……唐梦……你别走……”
“梦儿……你等我……我带你走……”
到底是谁在默默等着谁?
等的是今生的相伴?还是来世的相惜?
黄泉碧落去,早已分两地。
多年后,蓦然回首,泪才潸然而下,知这天涯路,只影无人依。
本书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