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唐府一片寂静,唐大将军远在边陲,唐夫人身子骨向来不好,六位少爷各自有自己的营生要忙活,府上一切琐碎的事务便都落在管家身上了。
还有一人,甚是清闲,那便是留梦阁的主子了。
十五六岁,出落得很是美丽,夜里才会换回‘女’装来,一袭拖地轻纱长裙在长廊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觉便到唐夫人房前了。
迟疑了须臾终于还是收回了手,转过身又是慢悠悠地朝来路而去,清秀的眉头却蹙了起来。
这几年的任务便是续写毒经,带她找出了解‘药’来便能回空山当掌‘门’了吧。
这时,身后咿呀地开‘门’声传了过来。
“梦儿,怎么晚了还不睡吗?”唐夫人一身衣衫整齐,这样子亦是还未入睡。
“娘,你也没睡嘛。”唐梦笑着转过身走了回去。
“寻到什么毒物是喜欢的了吗?”唐夫人轻轻将她揽了过去。
“前几日就找了,正愁着解‘药’呢。”唐梦如实答到,只是,身子莫名有些僵硬,不知为何,总有些怕这母亲。
“是什么毒呢?跟娘说说。”唐夫人好奇地问到。
“秘密,谁都不知道,唐影也不知道。”唐梦眯眼,一脸神秘。
唐夫人眸中一丝复杂掠过,笑着问到,“呵呵,唐影呢?这几日都没见到他了。”
“我让他到白狄去一趟,给我寻几块白‘玉’石。”唐梦回答到。
“你呀,这么个贴身‘侍’卫,你倒是成天使唤他这使唤他那的,全就当下人用了。”唐夫人试探地说到。
“反正我也都在府上不用他出现,他办事我放心,要是换了别人,我还不一定使唤呢。”唐梦仍是一脸笑意。
唐夫人这才放了心,无情之毒果然名不虚传,即便是唐影就是她贴身的‘侍’卫,即便是朝夕相处,她依然什么都记不起来。
“娘,我是不是续写出毒经来就要到空山去了?”唐梦又问到。
“当然,你不想去吗?”唐夫人一脸慈爱,轻轻抚拍着唐梦的薄肩。
“也不是,反正现在也不用试毒了,等当上了掌‘门’,我就要好好刁难刁难殷娘,自小就是被她欺负的,心里这口气非出不可。”唐梦撅了撅嘴,在她的记忆里,年年到空山去试毒,都要遭殷娘的责罚,如今她已经试过了百毒,就等着写出毒经来,唐影替代她当这唐家七少,她回空山当掌‘门’。
其他与这个男子有关的一切都消失殆尽,他是她的贴身‘侍’卫,仅此而已。
“梦儿,你记住,即便是你当上了掌‘门’,亦不可触犯任何‘门’规,否则殷娘仍旧不会放过你的。”唐夫人甚是认真说到。
“知道知道,我就开个玩笑嘛。”唐梦并不理解母亲为何如此认真。
“同娘说说吧,想解开什么毒来呢?娘替你估算估算时间。”唐夫人仍旧不忘此事,心中亦是没底,不知道梦儿续写出读经后,血狐能不能找到。
“哎呀,都说了是秘密啦,等我解出来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娘。”唐梦笑着睁开唐夫人的手,人早已退到了老远去,乐呵呵道,“我回去了,娘你也早点休息吧。”
“你别再溜出去了,早点休息!”看着唐梦远去的背影,唐夫人又‘交’待了一句,这才进屋去。
这时,一个黑影却是从一旁院子里探了出来,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无人发现便是追着唐梦而去了。
回到留梦阁,习惯地纵身跃上屋顶,仰望着漫天星辰,小手缓缓伸了出来,却是一直五彩千丝纸鸢,一声起,然而,纸鸢却依旧是一动不动。
这是唐影送给她的,说是这回出远‘门’,要好久才能回来,就留这纸鸢陪她了,只是她练了好几日,仍旧是无法像他那样,轻轻运气便能让纸鸢飞起。
无奈地摇了摇头,收起了纸鸢来,却是从袖中掏出了一本经书来,书页已经泛黄了,很是古老,并不多厚,一页一页认真地翻看着,其实上面每一页她早都记下了了,最后那页是娘写的,蓝‘色’幽灵,这种毒物怕是只有在深山里才能遇到吧。
“好啊,原来毒经是你给偷来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了。
唐梦骤然蹙眉,急急四下里寻人,是剑空师父的声音!
“这里呢,丫头。”剑空就在下方,笑了笑便是纵身跃起,坐到了唐梦身旁。
“好啊,师父,你敢夜闯唐府,不怕掌‘门’发怒吗?”唐梦一脸正‘色’问到。
“为师已经是被逐出师‘门’之人了,掌‘门’怒又于我何干?”剑空叹息地说到。
“等我当上掌‘门’了,我就把你召回来,废了殷娘,戒律堂就给给你老了,如何?”唐梦打趣地说到。
“梦儿真想当掌‘门’啊?”剑空问到。
“为什么不想当呢?”唐梦反问到。
“梦儿,当上了空山掌‘门’就不能婚嫁的了。”剑空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告诉她了。
“知道啊,娘和爹爹是例外嘛,再说了,我不当掌‘门’,殷娘不会放过唐府的吧。”唐梦眸中有些暗淡。
“那是你娘犯的错,你没必要替她偿还。”剑空的语气有些怒意了。
“哎呀,师父,不说这些了,再说了梦儿也没想过要嫁人,自小就这么‘女’扮男装的,喜欢我的也都是些‘女’孩子,我可娶不了。”唐梦笑着说到,并无把这事当正事,婚嫁,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剑空眸中掠过一丝无奈,道:“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说说你这毒经吧。”
“什么毒经啊。”唐梦早就把那经书藏起来了。
“我方才可是看得清楚,这经书不是在殷娘那儿吗?你都还没解开什么剧毒呢,这书怎么跑你手上了?”剑空问到,毒经本是暂由殷娘保管着。
唐梦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是开了口,道:“我就是好奇,上个月让唐影去偷来的。”
剑空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你呀你呀!这下殷娘可是犯了大过了!”
“就是,她还不是没有自罚,所有我说这戒律堂就该整顿整顿了。”唐梦甚是认真地说到。
“决定要解什么毒了吗?这天下无‘药’可解之毒那么多,真要挑出一样来可伤脑筋了!”剑空叹息到。
“选好了!”唐梦眯眼笑着,取出毒经来,大方地翻开给剑空看。
然而,剑空却是大惊,整个人都怔住了,这是因果循环吗?这是缘份吗?
只见这泛黄的书页里,字体很是隽秀,就只有“忘情”二字。
“就是它,忘情之毒,同传说里孟婆婆的忘情水一眼,喝了就是忘记一切,如果强行回忆,便会被反噬,生不如死!”唐梦解释到。
“你娘知道吗?”剑空淡淡问到。
“不知道,我就想解开这无情之毒,再给她给惊喜!”唐梦笑着说到。
“嗯嗯,好,一定被告诉她,等解开了再给她个惊喜!”剑空连忙说到,眸中尽是复杂,却是透着一丝欣喜。
一直都把梦儿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着,怎么忍心让她一辈子不明真相地过呢?
这是缘,无论是良缘还是孽缘,终究是逃不过的!
“你还告诉过谁吗?唐影知道吧?”剑空有试探地问到。
“嘿嘿,就师父你知道,你可别说漏嘴了!唐影也不许说。”唐梦认真说到。
“那是当然,师父都没见过唐影呢!”剑空笑着说到,一直都知道一切,却从未有机会见见那孩子。
“师父,其实……我觉得……”唐梦蹙着眉,‘欲’说还休。
“怎么了?”剑空心中一惊,每每提起唐影,总盼着她想起些什么,却又怕忘情之毒的反噬。
“我觉得能解忘情之毒的可能会是……”唐梦仍是不敢确定,亦是怀疑而已。
“会是什么!?”剑空却是大惊。
“哎呀,我也是猜测的,不一定呢,我还没了解过噬心虫,也没试过呢!”唐梦蹙眉说到。
“噬心虫!”剑空亦是紧锁起了眉头来。
“嗯,这虫子亦是一种无‘药’可救的剧毒,中此毒亦是会忘情,只是,忘情的却不是男‘女’之情,而是所有的感情,毒‘性’比忘情还强,我就觉得……”唐梦不敢说下去。
“以毒攻毒,仅剩男‘女’之情!”剑空却替她说了下去。
“可能,忘情确切地来说并非毒‘药’,而是种终身‘迷’‘药’,完全解开并不可能!”唐梦解释到。
剑空却是沉默了,蹙眉思索着,一脸复杂。
唐梦亦是沉默着,却是思索着拿什么人来做实验要呢?看样子要完成这项任务需要好些时日了,那噬心虫亦是不好寻之物。
“师父,你都已经入了西界,还老是大半夜地跑出来,人家要是不收留你,看你怎么办!”唐梦转移了话题。
“那就等着梦儿收留我吧。”剑空淡淡笑了,心中亦是五味杂陈着,若是真是噬心,是不是梦儿就只能剩下男‘女’之情了呢?
“没问题,等我寻出解‘药’来,你就放心回空山吧!”唐梦有模有样地拍了拍剑空的肩膀,甚是认真说到。
“呵呵,你经书你可藏好了,别被你娘给瞧见了。”剑空提醒到,说着站了起来。
“放心吧,谁都不知道的,连唐影我都提防着了。”唐梦答到,在她此时的意识里,唐影其实是娘的手下,定是什么事都会同娘禀告的!
剑空这才点了点头,眸中掠过无奈,又看了唐梦一眼便是跃下屋顶,身影没入黑暗中去了……
回忆,总是犹如发生在昨日。
然而,一晃眼,已经五六年过去了,从那以后,梦儿从未再同他提起丝毫关于毒经的事情了。
剑空依旧是一身褴褛,坐在船头垂钓。
此时的西界到处都热热闹闹的,人来人往,错身而过,谁都不会特意去留意谁是谁。
一叶扁舟缓缓从前方黑暗中形式而来,船头上立着一男子,一袭白衣,身姿颀长,俊美的脸‘色’却是平平静静,那是一种置身事外,一种什么都打不破的平静。
四周的目光顿时都注意了过来,不因这公子的相貌与身上不凡的气质,而是因为他的来路,那是暗河的上游,有去无回之路,从未见什么人从那里出来过。
然而,男子却是直视前方,仿若无人一般,不曾将任何疑‘惑’的目光放在心上,小船缓缓而前,路过了这繁华之地,朝静寂的暗河下游而去。
“我看这公子可能是孟婆婆的儿子。”有人开了口,西界里的人皆知,暗河下游是孟婆婆住的地方,向来都只见孟婆婆一人独来独往的,擅自传入者亦是有去无回。
“总之是西界的统治者!”又有人猜疑,却是外界的人而已,西界里人谁都不会去在意这些的,就连心仍旧不空的剑空,亦是很快又回过头来,专注在水面上。
河道两侧的灯光渐渐暗,不一会儿,终于是完全黑暗了下来,宁洛依旧是面‘色’如常,拂袖轻轻一挥,只觉得黑暗中有股什么顿时散开来了,小舟急速而前,仍是没多久,便远远可见灯光了。
两岸没隔多远便是一堆堆皑皑白骨,整个河道犹如通往地狱之路一般,然而,河中央的带着剧情的瘴气却犹如被劈开了一般,散开了一条道。
宁洛仍旧是一脸沉静,看着前方。
前方,一座宫殿,大‘门’紧闭,几个鬼差打扮的‘侍’卫守候。
小船缓缓在岸边停靠了下来,宁洛不紧不慢地下了船,而前方的鬼差早已戒备,齐齐朝他看了过来。
能入到鬼宗来的定非一般人,这人是谁?为何而来?
“公子请止步。”一人大胆上前,如今宗主和少主都不在宗内,不得不谨慎了。
“莫慌,我从白狄来,想见见孟婆婆。”宁洛笑着说到。
“宗主今日不在,公子来得不巧了。”那人很有礼貌,心中这才稍稍定了下来,原来是白狄的人。
“少主呢?”宁洛亦是很有礼。
“少主亦出‘门’去了,公子若是有要事怕是要耽搁了。”那人如实答到。
“不碍事,我等他们回来吧。”宁洛淡淡说到。
“那公子稍等。”那人说罢便进‘门’去,一旁几个鬼差仍是一动不动把守着。
不一会儿,便出来了个老者,白髯甚长,鹤发童颜,见了宁洛不由得蹙眉,却很不礼貌,道:“你是白狄何人?”
“宁洛。”宁洛的语气仍旧很淡。
“魔道少主!”那老者却是大惊,整个人都愣住了。
宁洛‘唇’畔勾起一丝笑意,却是同他错身而过,径自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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