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文,你带着两个孩子去偏殿玩,外头太冷,我与郡主去正殿说说话”我朝碎文道。
“是”
嫂嫂抱着承林迟迟不肯松手,妙林叫了她好几声她好似也没听见。
我只好将承林从她手里接过递给碎文。
嫂嫂神情恍惚被我拉到了正殿。
刚坐下,她抚在案几上便是痛哭。
我此时便由着她宣泄,安静的陪着。
“青榆,你知道当你哥哥的尸身和昭国公主一同被拉回来的时候我有多难过吗?他还活着竟不回来看他的妻女一眼”嫂嫂抬起头眼睛红肿无限哀伤。
“哥哥说,若是让你知道他娶了旁人不如让你真的以为他死了,他回去看过你们的,在深夜你们熟睡之后”我柔声说。
“我自是希望他活着呀”嫂嫂悲痛中夹着不被理解的羞愤。
“青榆你快告诉我,你哥哥你们俩到底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会还活着又娶了昭国公主”。
我将哥哥带我离宫后说与我的,和我到了昭国的桩桩件件都细细说与嫂嫂。
嫂嫂面上时惊时怒,紧锁绣眉听我说完迟迟回不过神来。
“快,我看看你的手”她伸出手着急道。
我将左手递给她,嫂嫂面上惊惧心疼道:“你这得多疼啊,这帮混账”。
我看着狰狞的皮肉摇头微笑:“不管怎样,我也挺过来了”。
嫂嫂无奈道:“我原是以为你哥哥背叛了我,原是我误会了他,他无记忆时娶了照照也不能怪他,他这人你也知道若让他负人,还不如杀了他,他说的对,若他回来,那早晚也会被安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我对嫂嫂的敬佩又多了几分由衷道:“原是嫂嫂宽宏豁达,我比你是差的远了”。
嫂嫂吸了吸鼻子:“听你这么说,这照照也不是什么恶人,也算是个巾帼英雄,只是我不会原谅她,若不是她出兵扰乱边境,你哥哥何须出兵?即使你哥哥中了砒霜之毒又背受冷箭,算是她救了你哥哥,但这事情说起来还是因她而起”。
我叹气道:“人已经去了,留下这个孩子,皇上对外说是他在宫外与一平常女子所生,给了这孩子名正言顺的身份”。
“对啊,人已经去了,我原不原谅又有何用?”嫂嫂垂下眼睑:“这样是最好的,不然这孩子身份特殊,实在不好将养”。
我自知嫂嫂大度良善,会像看待自己孩子般看待承林。
“只这下毒和放箭之人还在世吧”嫂嫂又道。
“嫂嫂觉得会是谁?”我郑重道。
嫂嫂思忖了一会细细分析道:“你哥哥死后无非三个人得了好处,一个是司徒将军,现在的一品武官镇国大将军是他,一个是闻青柏,你哥哥没了他自然可以承袭爵位,还有一个”。
嫂嫂停下来看我,我示意她大胆说。
她使了几次力,却迟迟不肯说。
我想这三个人嫂嫂是与我想到一起去了,我干脆替她说:“皇上收了镇国将军的兵权,从此所有的大将不过是虚有其名,没有人能威胁到帝位,如此皇上方可安心”。
嫂嫂朝我用力点头,眼神坚定说道:“最能威胁帝位的闻家倒了,现在第一权臣朱丞相一党也倒了,皇上不封丞相,只重用六部相互制衡,且都无甚党羽,往后不会再有权臣,只有皇权”。
我与嫂嫂竟各处都想到了一起。
“若真的是皇上授意,那会是谁领的旨呢?”嫂嫂又道。
“无外乎他们二人”我说。
若真的是李铭沉授意,那他早早对哥哥起了杀心。
他只因怕哥哥威胁到皇位,便随意诛杀忠臣良将。
他与哥哥自幼相识,交情甚深,他会不了解哥哥的为人?闻家历代尽忠,就连开国先祖都平安老去,单单李铭沉容不下一个闻青槐。
李铭沉才最该死。
“若是闻青柏那他当真该死”我咬牙道。
“他们二人虽都得了好处,可都挂了虚名,日子也不甚好过”嫂嫂说。
我们话既已说到这份上,剩下的也只能暗暗查探。
不过一切均是猜测,不能完全作数。
我突然想到韩熙玄,便说:“嫂嫂可我帮我打听昭国皇帝现在何处?”
“可在大齐?”嫂嫂问道。
“在”我点头。
“可在盛京?”
“我不太确定”。
嫂嫂点头:“你且放心,必给你打听清楚”。
“你与皇上到了如此地步,往后可该如何是好?眼下大齐百姓都知道了你要做皇后一事”嫂嫂忧心道。
我怅然,不知该说什么。
嫂嫂又语重心长道:“经历了这么多,你的脾性也该磨掉一些才对,惹皇上不快吃亏的只会是你,嫂嫂知道你心里苦,不该如此劝你,可是嫂嫂不想让你再吃苦,你且换个角度看看,若是我是你,而你是我,你会劝说我吗”?
我与她身份互换,我必会劝她自保。
可终究我是我,她是她。我们都希望对方好,却过不了心里那关。
“眼下看,皇上手握兵权,百官,自是千古以来第一人,无人敢再忤逆他的意愿,在此时他立你为后,还是看重你的”嫂嫂又说。
我冷哼一声,皆是鄙夷不屑。
我不想再提皇上,便说:“嫂嫂,你日后常常带了妙林过来可好?”
“自然,我日日在她面前提起你,她日日吵着要见你”嫂嫂笑道。
看着两个孩子,终还是觉得人生有一点念想。
我宫里还是时时有人来请安,我本就不愿料理宫务,统统打发了出去。
若菊我也不甚相见,知道她平安便好。
宫里在加紧赶制皇后的凤冠朝服,准备着封后大典。
今年的除夕竟被比了下去。
除夕家宴我亦称病不去参加,李铭沉只差人来请了一次便不再请。
星月宫的一应用度皆以皇后宫中为例。
这么看原先的星月宫是比皇后宫中奢靡许多的。
随便吧,她既想给我这个虚名便由着他。
我只想安心的将承林抚养长大。
李铭沉自那日起再没踏进过星月宫,让我甚觉轻松。
大典前一日,尚宫局将朝服凤冠送来。
宫里宫女太监一窝蜂的涌过去看,各个张大嘴巴,一言一语说个不停。
“好华贵啊,比先皇后的华贵多了”。
“看这东珠泛的彩光”
“这金线捻的真是细致”
…………
“都做什么呢?”碎文大喝一声。
众人皆退后一步,不再说话,碎文大骂道:“你们一个个的没一点规矩,娘娘还在这呢你们各个围着看朝服,怎么,还想伸手摸啊”。
“奴婢们不敢”。
“都下去,往后再让我看到不守规矩的就撵了出去”碎文又说。
众人朝我跪了安,窸窸窣窣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