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第一缕浅色阳光淡淡洒落,百里子衿便醒了。他未睁开惺忪的睡眼,只感受到臂弯里小巧的女人,想起昨夜她的娇媚,内心是暖暖的温馨与心动。
只是,那感觉好像不太对劲。玖儿身上明明是甜而不腻的馨香,怎么也学别人抹了香芬?他心里一怔,忽然想到此时是在龙霖山温泉行宫,而他的玖儿,在紫禁城!
他瞬间惊醒。便看到了眼前令他难以接受的一幕。陶婉莹安静的睡颜恬淡在他身侧,紊乱的床单被褥和空气中微微的血丝味道无一不彰显了昨夜床榻之上的激烈场面。
他抚过一夜贪欢过后还有些疼的脑袋,只觉眼前的场景异常刺眼。他在不知不觉中和别的女人发生了关系,而现在那人还在他怀中。
他这是,背叛了玖儿?背叛了他心爱的她?
背叛。那他对她的爱,又何处安放?他都觉得自己肮脏。
陶婉莹这时也醒了,揉揉睡意朦胧的眼,娇柔着挽过他的胳膊,他立刻抽回,骨节分明的手掐过她纤细的脖颈。
“你使了什么手段?”百里子衿眸光幽深凌厉盯着她,仿佛藏着滔天的怒火。昨晚,他精神再怎么不济,他也不应该认错人!
“臣妾……没有。”她咳着狡辩,眼睛里挤出呼吸不顺畅的泪水,他手下爆出了青筋,真当他是傻的么?
陶婉莹见他眸里满是陌生的危险,心知他是真的动了怒。真的想掐死她。她的心神乱了开去:“皇上……雪莲……”
他环顾四周,手骤然一松,眼眸轻眯,“你这是在挑战朕。”
“皇上,臣妾为何会想好后路呢?也仅仅是想为自己,也为腹里可怜的孩子,谋一个生存之路。”陶婉莹娓娓道来,手上还轻轻抚住了自己的小腹。昨天正好是她最佳受孕期,而且她又服了一些助孕药物,她早就在他还没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将迷情药藏于红色指甲下,泻入他饮的第一口茶水里。
虽然有些波折,但下到茶水里和下到药里,最后结果是一样的。
有了孩子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抛弃她的理由。而且,她也不信,慕玖性子那样烈的人,可以容忍。
一箭双雕。如果回宫后再设法让皇上对明妃不喜,那她的目的就算是真正达到了。
昨夜一夜激战后,他沉沉睡去,嘴角似乎还带着笑意。她身上也疼得动不了,但还是挣扎着起身,将榻旁的千年雪莲藏到了隐匿的位置。
她从小便擅长藏东西,经由她藏匿的物什,从来没有人能找到。就算他能找到,雪莲这种娇艳的花,隔的时间越久,功效消弥越快。
“你最好不要挑战朕的极限。”百里子衿眸光淡淡,掩着不悦与凌厉。她卷着被子瑟缩起来,褥上的丝丝血迹夹着某些东西漏入眼底,他低眸,握紧了拳头。
玖儿,你会原谅朕吗?
就算你能原谅朕,朕又如何原谅自己?
晨起的阳光散漫着浅浅的光辉,如轻盈的纱般朦胧。张太医由余秋生引着进殿来,按例为百里子衿递上汤药。百里子衿淡淡接过,眸光似有若无瞥过陶婉莹,她脸色苍白。
他唇角浮过似有若无的的讽刺,将手中热腾腾的汤药一饮而下。
“皇上的身体恢复得很快。烧已经退了。只是内伤需要持续一年将养。”张太医老迈的手为百里子衿把过脉后道。又为他奉上了凝脂膏,淡化疤痕的药物。
百里子衿缓缓接过,手里轻巧地把玩着,斟酌片刻向余秋生道,“今日起驾回宫吧。”
“是。老奴这就吩咐下去。”余秋生跪地,缓缓退了出去。
时光一时静谧。百里子衿淡淡瞥过陶婉莹,又看向张太医,眸色冷漠:“准备一剂堕胎药,熬好后送过来。”
“不行。”陶婉莹捂住自己的小腹,神色防备,夹着无尽的受伤,“皇上这是您的皇儿啊。”
“他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百里子衿缓缓揉捻着手里的玉扳指,薄唇轻启。
陶婉莹此刻仿佛才感受到了一个男人真正的薄凉。他不在乎的,无论怎么伤害都不为过。
何况他是帝王。是一国之君,说一不二。他身旁不缺女人,以后也不缺孩子。
“皇上,如果是明妃,您还会这样吗?”她眸中添了恍然如梦之色,泪水涟涟清汩而下。
难道不是他心爱的女人,就没有保护自己孩子的权利?
百里子衿在听到陶婉莹说明妃时心思微动,忽然想到那天和玖儿提到他们失去的孩子时,她脸上的泪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七零八落,他怎么擦也擦不完,最后在她颌下接了满满一小捧。
孩子。他心里起了恻隐之心。就算不是爱情的结合,但孩子是没有错的,是无辜的。他若强行剥夺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那岂不是很残忍?
何况那是他的孩子。仿佛有一种奇妙的紧密联系一般,他竟然舍不得。
他心下添了烦乱,沉吟片刻,手里的玉扳指缓缓捏紧,“张爱卿你先下去罢。”
陶婉莹的眼里骤然绽放出熠熠生辉的光彩,如天边彩霞一般绚丽夺目。他,同意她生下他们的孩子了?
“臣告退。”张太医左右拂袖,跪地行礼后缓缓退了出去。
陶婉莹手下揪住了百里子衿的衣袖,眼眸里写满了惊喜。他淡淡瞥过她,眸底是满满的凉意,“千年雪莲,该还给朕了吧。”
“哦,哦,好。”她扯唇微笑,从一个极其偏僻的角落里搬出一个满是灰尘的箱子来,又打开了去。内里是杂乱华丽的头饰物品,她掏到最低端,拿出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束发紫金冠,砸开是藏着的梳妆箱箧,再打开梳妆箱箧内里便是盛千年雪莲的檀木盒子。
百里子衿嘴角微微抽搐。怪不得大家找不到她藏的东西。
他忽然想到,其实她小时候也是挺可爱的。跟在他身边表哥表哥地喊,声音软糯。但是越长大好像就越多了一种隔离感,她见到他时永远都是温婉地笑,谦卑有礼,恭顺柔和。声音里是故作的婉柔,再也没有当年之感。
他接过了她手里的檀木盒子,不沉,但他却感到好似在捧着他的生命。玖儿。是他的生命之重。
清晨的阳光和煦温和,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简单收拾行礼,一行队伍便浩浩荡荡地起驾于回宫的路上。
紫禁城内,不知可有人在苦苦等待?陌上花落,可有人期盼卿缓缓而归?
百里子衿心下忽然有些不安。明日她迎接他时,他如何见她,如何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