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血统(1 / 1)

贾琏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梅蕊,毕竟内务府抓人名不正言不顺,梅家目前是不懂,但如果被有心人点拔,谁知道又会闹出什么幺妖子。

内务府的动作也很快,他们常对付犯了事的宫女姑姑,手段有的是,几个时辰就掏出了实话。

梅蕊竟然是忠顺亲王以前的爱妾,她那一批进入王府的女子,全都伺候了王爷。而只有她得了名份,被收入后院,并且颇得宠爱。

后头忠顺亲王一死,她又勾搭上自封定王的忠顺亲王次子,很是胡闹了一阵。

本以为好日子会一直继续,结果倭寇上岸,几个首领住进了王府。他们要了许多女人去伺候,而那些女人几乎都被折磨致死。某天她无意中听到倭寇中的一位将军,向定王讨要她,她知道定王定然不会为了她破坏他们之间的联盟,于是找到机会逃了。

后头被老夫妻收留等等,倒是真的。当然,回到金陵她琢磨的最多的便是怎么成为贾兰的姬妾。开头是想等先巴结好李纨,等杜小姐嫁进来,让夫人替自己作主。

后来发现行不通,加上贾茁和青儿的意外出现,让她乱了方寸。干脆铤而走险,让人传话给父母,让他们在杜家门口闹一闹,这些有钱人都是要面子的,逼着两家认下她也就罢了。

大不了到时候再作低俯小,求得贾兰的原谅,将事情全推到别人身上,她不信不能在贾家立足。

怪只怪父母太贪心,居然想让她当二夫人是其一,其二就是小看了杜夫人,其三就是小看了贾茁和贾兰对她的容忍度。

她总想着,大家相识一场,万一最后事情败露了,总不会一条活路都不给她留。

没想到,会被直接拖到内务府严刑逼供。

“不过,她说她知道反王一家的秘密,要亲自告诉皇上。”贾兰觉得很可笑,她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说见皇上就见皇上。

“反王的秘密,他能有什么秘密?”贾茁不解,以前最大的秘密就是和倭寇勾结,现在是明面上的,还有什么秘密?

贾兰一摊手,“你父亲说内务府的人用尽了办法,她咬死了不说,一定要见皇上。”

“不过……”贾兰看了一眼贾茁,“你们父女之间……”

明明是贾琏最清楚这件事的过程,贾茁却要通过他来了解,已经回来这么久,关系还是不好吗?

“老样子,我长大了,扮不了痴卖不了傻,他又不懂怎么当人家的爹,都有问题,可是都没办法改变了。”贾茁倒是很明白,贾琏不是不疼她,但凡她有所求,立刻就办了。

可是他们之间缺少的这几年,实在弥合不到其乐融融的程度。

“其实,琏二叔真的很疼你的,他最近到处在看屋子,要买一座大宅子给你当嫁妆。还要买一批人,将卖身契都留在家里,就是怕你以后嫁过去住的不好,还要自己打扫做饭,还怕王家人合伙欺负你,你连个帮手都没有。”

贾兰又接着找补,“我倒不是说王家是那样的人,可是你也说前头有农夫和蛇,后头却少不了傻农夫,也是一样的道理。他们当父母的,担心女儿也是正常的。”

贾茁并不知道这件事,听了倒是长叹一口气,“我不缺银子的,也没想过要他准备嫁妆。”

贾兰无奈的看着她,哪有女儿家不用父母准备嫁妆的,要是琏二叔知道了,肯定心里不痛快。

“我明天去军营,以后再不能传话了,有什么话,你直接问你爹吧。”

贾兰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若不是因为处理梅蕊的事要跟杜家请罪,早两天便去了。

好在梅蕊的事处理的让杜家颇为满意,一直板着脸的杜骁都挑不出刺来,这才放过他。

“祝大哥哥一切顺利,早日建功立业,成为我们贾家的依靠。”贾茁福了一礼,便当作是送别了。

梅蕊还是如愿见到了皇上,不仅如此,还曝出一个惊天大秘密。忠顺亲王不是先帝之子,而是倭寇的后裔。

忠顺亲王的母亲敏妃,本就是倭岛之人,从小学习汉人的文化,长大后因为惊人的美貌被送到大越,用汉人的身份做掩护,安排她被当时的皇上看到。

几经周折,皇上将她接入后宫封为敏妃,敏妃进宫时已经怀了孩子,这个孩子皇上当然认为是他的。其实,这个孩子是敏妃和倭岛一个将军的。

一计成功倭岛将军再施其计,将一个怀有自己孩子的女人拱上了查家主母的位置。

本来他想继续炮制下去,却因为倭岛内的战争吃了败仗,再无余力和金钱运作剩下的想法。

但远在倭岛的将军,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心希望当时身为皇子的忠顺亲王能够得登大位,但无奈敏妃的出身实在上不了台面,当时的敏妃一看没有机会,立刻转头对有机会得登大位的皇子示好。

之后,他便成了忠顺亲王,一辈子又忠又顺,象个老哈巴狗。但他身上流着的始终是倭岛人的血,最后和倭寇联手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而查家为什么会忽然一改低调的行为,倾全族之力明里支持大皇子,实则是支持忠顺亲王,这下子也就全明白了。

至于为什么查家会被灭族,大家只能猜测是反王怕查家泄漏血脉一事,又或是怕他仗着血脉相同,与他争抢位置。

不管结果如何,忠顺亲王一脉不是皇家血脉无疑。

“越想越可疑,老狗眉眼小如绿豆,咱们皇家子孙个个都是浓眉大眼,就连敏妃都是大杏眼。他必然是随了倭寇的面目,实在是可恶。”皇上跟皇后抱怨,如果不是皇祖父被女人迷晕了头脑,后世子孙如何会遇到这种事。

“如今知道了,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皇后谨慎的表示。

“那是当然,昭告天下将反王一脉逐出宗祠,将敏妃从先帝陵寝中挪出,扔到乱葬岗去。”

如果他们这一支没有造反,皇家对这种丑事绝对是低调处理,可是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贾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可思议,她做梦也想不到,里面会有这么戏剧性的一幕。但皇榜都张贴了,并且发往大越的每个角落。她唯一担心的就是九公子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会不会看到皇榜,他又会不会忽然发疯对板儿不利。

可她离得太远,鞭长莫及。

九公子的确是在板儿的帮助下离开金陵城,他向板儿坦诚,他绝不认同家族与倭寇的交易,而家族中的大多数人也是不认同的。族长已经与倭寇摊牌,他们并不想继续这么下去,希望能放他们离开。

没有想到,换来的是满门的惨案。九公子一心为家族复仇,先是将希望寄托在金陵城中的皇上身上,无果之后,便一心往安都府,想求得肃庆王发兵。

板儿知道他不会成功,希望他去一趟然后死心,这辈子隐姓埋名去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没有想到,才放走九公子,自己也随着周先生踏上了去安都府的路途。

板儿不知道九公子是否如愿,可现在皇榜一出,他的身份立刻变得尴尬起来。不知道他会做怎么样的选择,又该如何面对自己难堪的处境。

贾茁收到了板儿的信,他们在安都府受到了肃庆王超高规格的接待,还请周先生讲学,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学子过来听课。而他们这些弟子,也有数不清的文会要参加。

世子安排了一场私下的会面,主要是问玉米和稻种的种植问题。板儿很是惊讶,因为从他问的问题里就能听得出来,世子非常熟于农事。绝对不是简单的拿别人的问题照本宣科,甚至和板儿讨论起农事来,丝毫不见费劲。

这些话当然是用很隐晦的语言写出来的,贾茁却能看明白。

她收好了信,坐上车去贾兰家中陪伴李纨,芳龄和小红也常去小坐。他们带来了不少的消息,最近京中风声鹤唳,好几个权贵被抄家。

“抄家左右不和我们相干,现在是老天爷跟打了似盹似的,一直不下雨。十有□□啊,今年又要欠收。我们已经托了人去收粮,你们也赶紧囤一些。巧姐倒不怕,王家自己就有地,肯定会往他们家送。”

芳龄的声音格外的爽利,还只是春日,已经穿上了夏衫,手里还攥着帕子不停的擦汗。

“你怎么这么怕热,不会是又怀上了吧。”小红打趣她。

“不会吧,这都六七年没消息了。”这么一说,芳龄也拿不准了,她本来就怕热,虽然今年更怕一点,也没觉得如何。至于身体,能吃能睡半点感觉都没有,真没往这上头想。

“那还等什么,叫个郎中进来号一脉,大家都放心。”李纨赶紧叫了婆子出去请郎中。

贾茁一进来,李纨便叫人上了酥酪,“早做好了放着,就等你来了才上。”

“可见我们都是沾了巧姐的光。”芳龄吃着嘴里的,还不忘打趣。

“有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李纨笑骂她一句,心里是很高兴的,知道他们是怕自己无聊,这才经常过来陪她。

小红问道:“我们刚才在说粮食,今年是不是真的会欠收。”

提到这个,贾茁忧心忡忡道:“可不是吗?小东山旁边有一片池塘,这才稍好些,可不是每个地方都那么幸运的。”她问过王狗儿,王狗儿直说今年不光是干旱,搞不好还会有洪涝。

“老天爷一年一年的,真会欺负人,这几年就没有全乎的时候吧。”小红掰扯着手指,几乎年年都有地方受灾,没想到今年轮到金陵了。

“大越这么大,总有地方遇上极端的天气,原来调度的好,也不算什么的。偏夹着叛乱,这才越来越糟。”贾茁这段时间听说外头又有好几股势力反了,只是离着金陵很远,人数也不多,所以没有引起重视。

可对于大越来说,到处都是伤口,单看没什么,若不治愈,等着他们连成一片,蚁多也能咬死象啊。

“朝廷正在筹措粮草,一旦筹措齐了,大军便会开拔,等把反王肃清,咱们大越只会越来越好。”李纨对未来充满信心。

“咱们兰哥的婚期到底赶不赶得上。”小红担心道。

“杜家的家具都运进来了,咱们什么都料理好了,赶不赶得上都是天意,他们男人当然是以国事为重。”好在两家人境况相同,能够互相体谅,凡事能够有商有量,不然李纨现在哪有这么淡定。

“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咱们别的帮不上,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芳龄又开口逗趣。

“你们一个二个三个的,都得带着一家子来当苦力。”李纨大笑起来,外头的婆子来报,郎中请来了。

将郎中请到隔壁的暖阁,芳龄莫名的有些心慌起来,只到郎中恭喜她,才反应过来,攥紧了帕子,“真的,真的吗?”

捂住自己的肚子,芳龄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自从生了长子伤了元气,便一直没能再怀上。他们夫妻都以为再也怀不上了,没想到,竟然这个时候又有了。

“喜事,大喜事,赶紧叫人去通知蔷哥,叫他亲自来接媳妇儿。”李纨给郎中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心里头觉得这是吉兆。想啊,贾兰快要娶媳妇,芳龄就在他们家诊出喜脉,这不是吉兆什么是吉兆,她的激动丝毫不比芳龄少。

到了贾兰和杜悦的婚期,大军的粮草还没有筹措齐,霍尚书已经发了几回脾气。但对贾家来说,倒是可以小声的偷着乐,总算叫他们赶上了,不用再等下去。

贾兰娶媳妇,自然是贾家的一次大聚会,就是李家的舅舅也俱都到了。贾茁也趁机将人认了个全,不时有人过来,芳龄或是小红便会给她介绍,这是谁谁谁家的婶婶或是嫂嫂。

“这是巧姐吧,和你娘长的可真像呀。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记得吗?”一个富态的妇人过来,拉着巧姐的手不放。

巧姐一律回应微笑,“小时候的事,都记不得了。”

“记不得就算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隔夜仇呢,你舅舅和蓉哥哥都掂记着你呢。”妇人见她乖巧,平儿又不在身边,放开了胆子,竟然替王仁和贾蓉说项起来。

巧姐“啪”的一下抽回自己的手,冷着脸冲管事的婆子道;“这位婶婶喝醉了,扶她下去醒醒酒。”

贾兰家的下人自然是听贾茁的话,哪里管现在还没开席,上哪儿喝醉去呢。上前就扶住这位妇人,满脸的笑,“这位太太,老奴扶您下去擦把脸。”

“谖,不是,我……”妇人不等反驳,已经被婆子扶了下去。

贾茁白眼一翻,“没想到,还有人替畜牲说话,当真枉费了用两条腿走路。”

这句一说完,贾家所有的人俱是一静,没想到这丫头的性子也和她娘一样这么嚣张霸道。

小红和芳龄都捂了嘴笑,芳龄更是一弹帕子,“今天是兰哥大喜的日子,可别谈这些扫兴的。来来来,这是你八叔公家里的芳儿姐姐……”

贾家的人认得差不多了,平儿派人过来叫她,让她上屋里去看新娘子。

新娘子坐在床上,吃了生汤圆,生花生,说出几个“生”字来,逗得一屋子人大笑。

贾茁进屋,看到李家的舅妈有一位在里头,正是老熟人柳氏,也就是以前带着七个子女去万念县城闹腾的那一位,手边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家,生的娇艳无比,正直勾勾的盯着杜悦看呢。

“好,就是要生,还要赶快生。”柳氏的声音比谁都大。

虽然大家都知道贾兰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要出征,自然是越早怀上越好,但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好像贾兰回不来似的,就让人不悦了。

杜悦果然不痛快了,朝柳氏看过去,大喜的日子她也不方便说什么,再加上她根本不认得柳氏,不由求助的去找自己认识的人。

“这是四舅妈,旁边的是四舅舅家的长女。”贾茁挤过去,替她介绍。

“不是不是,这不是我女儿,这是我娘家的侄女。”柳氏赶紧澄清身边少女的身份。

贾茁“哦”了一声,便又替杜悦介绍起别的人来。

平儿不由多看了柳氏一眼,这样的场合,带着儿女来看热闹才是正经,带个娘家侄女过来是什么意思?

不光是平儿,好几个人都朝柳氏看了过去,柳氏还不觉得什么,旁边的少女已经受不了了。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般,脸唰的一下子红了,拉着柳氏要走。

他们一走,贾茁拍拍胸口,真是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剩下都是贾家的人,又多是旁支的亲戚,只有巴结杜悦的份,说出来的话便中听多了。杜悦的脸色也和缓过来,开始冲着大家伙儿笑。

等从新房出来,平儿评价道:“是个有脾气的,只希望她嫁了人,能掂量清楚分寸才好。”

贾兰的确需要一个能立起来的贤内助,但是同样的,贾兰还年轻,一切都刚起步。如果还拿杜家大小姐的款待客交友,那就不妥了。

“我看没什么问题。”贾茁倒是和她接触过几回,比平儿要更了解她,大小姐归大小姐,但是绝不是娇纵没有分寸的大小姐。

“咱们巧姐说好的,那就一定好。”平儿捏了捏她的手,“刚才你是故意的吧。”

“我就是奇怪,怎么表妹看表嫂,会用这么奇怪的表情。胡乱一说,谁知道真不是呢。这种场合,她不带女儿带侄女,本来就没人会想到。”贾茁理直气壮。

“这是趁着贾兰要出征,找机会呢?这些人,真是片刻不肯消停。”平儿一听她承认是侄女,就知道有鬼,不过她猜,李家可能都不知道柳氏会这么做。

李家的确不知道,谁能想得到柳氏会打这种主意,贾兰新婚,再怎么着急,也是一年以后的事了。

柳氏回家就被丈夫说了一顿,不服气道:“要是不打仗,我也知道用不着这么急,这不是随时要出征吗?刀箭无眼,不得想办法留下孩子啊。万一呢,我是说万一呢。”

“什么万一万二,这叫姐姐怎么想,谁说的出口。”

“你们不说我说,我这是为了她好。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若是有个万一,那就真是寡妇死了儿,全没了指望。”柳氏想到婚宴上李纨头上戴的指头大的珍珠,就觉得自个儿寒酸死了。自家侄女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借着这个机会,岂不是正好。

“你的侄女给他当妾,你也想的出来。”

“又不是卖身,正正经经的良妾,给贾兰当妾,总比我哥找的那些个强。再说了,她自个本来就愿意。”柳氏的娘家早就败落不堪,全靠她接济。这个侄女,她也操心了许久,如今来看,只有贾兰最适合。

李家的这段对话,外头无人知晓,但李纨当天晚上听说了新房里头的事,立刻猜了个□□不离十。

“造孽的,一次害我们兰哥不成,又想来第二次,呸。”

“夫人莫气,莫气,跟这种人置气不划算呢。今儿可是阖家的好日子,咱们可得轻手轻脚,多说好听的,省得吓着了送娃娃的娘娘呢。”丫鬟为了讨她欢喜,捡了好听的说。

“好,好,你说的对,咱们都早些睡,安安稳稳的,谁也不许吵到送娃娃的娘娘。”李纨跟着重复一遍,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柔和,就象真个儿看到一个胖娃娃在对她笑一样。

躺到一半,“少爷那里有没有人伺候,宵夜安排了吗?”

“什么都安排好了,您就放心吧。”丫鬟替李纨盖好被子,吹灭油灯,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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