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小看孩子，他们能做到的简直超乎想象。”林将文件扔在将军手里。
大副调整着副喷射口，飞船缓缓升空，然后他问：“接下来我们去哪。”
林将目光转向了将军，“我们那处基地，还在吧？”
“已经不在咯，”将军摇摇头，“不过我有一处更好的地方，那里正空着，我想你们一定会非常喜欢的。”将军取出一块导航芯片，短暂地将它解锁之后交到了大副手里。
“那地方大么，不会连这飞船都停不进去吧？”大副将芯片插入导航仪，一条淡蓝色的光线出现在地图上。
“那绝对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时间可能要久一点，照这样的速度可能要花上三天的时间，你这里有睡觉的地方么？”将军转头对着林询问。
“想得到美，没有。”林拉开一侧的固定倚坐在上面，将安全带系上。
司南和大副也将座椅上的安全带拉出，他们在正常飞行的时候都不会系上那东西，他们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动作做完，仿佛无视后面的将军。
“沐灵枫，固定好自己。”大副拿起通讯仪说了一句，回头看了一下呆呆站着的将军，“您确定要这样站着？万一摔伤了我们可不赔医药费。”
将军看了下全部固定的成员，心虚地也照着林的样子拉开座椅坐下，“好吧，能告诉我电脑估计大概是多久会到么。”
“电脑说要您系上安全带。”大副随意地说着。
“可以。”将军拉着安全带系上，将自己绑的像是大闸蟹一样。将军接着问：“电脑还说了什么？”
“飞行期间请勿和驾驶员交流。”大副再次随意地说。
一旁的林叼着雪茄，不去看将军那窘迫的脸，看着铉窗外加速掠过的风景。
“你的队员真是有意思。”将军向林凑了凑，低声说着。
大副突然对着通讯仪喊：“各位，十秒后引擎加速，而接下来会有三十秒因变速运动带来的一些不适，请系好安全带，锁定一切设施，不要随意取下身旁的可动物品。”说完大副拨动几个按钮，船舱内的外置物品随着暗匣向内翻，一切能在船舱内滚动的东西都被固定。
“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将军说。
“乖乖系好安全带，就行。”林吸了一口雪茄，在驾驶舱里吐出白雾。
“这里有没有洗手间，我想去一趟。”将军又说。
“晚了。”林看着大副拉下中央新装的操作杆，那是他花了几个小时亲自安装上去的东西。
夜莺的主引擎在半空中熄火，随后转换喷射，尾翼开始喷出淡蓝色的火焰，它开始在空中加速，拖着几倍机身长度的烈焰向南方飞去，黑色的光影在天空中一瞬而过。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还在晕乎中的将军被林架着走下飞船，他们看到了眼前这巨大的山洞。
身后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脚下的平台在依着河面上建造的，平台下还能隔着玻璃看到水流过。
像是个半开口的鸡蛋壳，被切开一角，将军拉起一旁的照明电路，黑漆漆的山洞内瞬间明亮了起来。
洞顶的石壁被无数的混凝土架在上面，看着那偶尔露出的孔，像是将水泥打进了坚硬的石壁内部。
而向里面延伸，则是数不清的楼层靠着山壁自立建造起来的，他们之间摆放着数量众多的仪器和设备，看起来也只是有一段时间没用到了而已。
坚硬的玻璃帷幕将这儿的边缘封闭，大副伸手探了一下身后，那竟然是层全息投影，向着角落望去，无数的虚影发生器架在石壁中，将整个平台都罩在了里面。
“这里本来是航母的建造场地，”将军走在前面介绍着，“看起来那群不懂得节俭的家伙还剩了不少东西在这。”将军拿起一个散落的仪器，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觉得怎么样，比原来那处基地要好吧。”将军笑着看向环顾四周的众人。
“这地方是不错，就是大了点。”大副喃喃。
司南突然问：“这附近有没有像样的集市，或是城镇。”
将军拿出地图看了一下，“从那儿一直走有个不大的都市，居民也就几百万人的样子。”将军淡淡地说，“大概十分钟就能走到了。”
“这会不会有点太近了，”大副望向那个角落，“我们可不是随便住着玩的，万一哪天出现爆炸什么的，自己倒没问题，伤到人可就不好了。”
“这个你放心，他们一般不会爬过那么危险的悬崖。”将军朝着远处的大副挥挥手。
“这儿还有悬崖？”
“对啊，这地方本来就是在高原的下方，这河里都是高山上化冻的雪水，远处就是终年积雪的山峰，而这地方正好建在这条断崖之间。”将军继续解释。
远处搀扶着女孩走下飞船的沐灵枫正好听到了将军说的话，压低了斗篷无视那说得天花乱坠的将军，紧了紧身上的两柄刀跟在他们后面，走在通向深处的透明玻璃路上。
女孩抬头看了一下沐灵枫，嘴边扬起淡淡的微笑。
不久前在女孩睡着的门外，沐灵枫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呼吸。因为女孩突然从床上站起，要沐灵枫帮自己穿衣服，沐灵枫看到那乳白色的睡裙后，红着脸冲出了那里。
无奈最后还是只能叫了司南来帮忙女孩换。
沐灵枫沉默着扶着女孩走着，女孩身上的体温还是很低，不过在醒来之后已经逐渐趋向好转，在飞船降落之后就立马跑下来走路了。
这倒是值得让沐灵枫欣慰的，也许是身体里灵魂的关系，自己在不经意间就开始渐渐关心起女孩。
“咦…”将军注意到走到最后的少年和女孩，他们身着一黑一白的实在是让人不能忽视。“那个孩子…”
“我们继续走吧，别停下。”林硬拉着将军跑远了，开玩笑，要是认出沐灵枫要自己赔上一架运输机那还了得。
将军拉开一扇充满灰尘的木门，散落的飞灰起呛得他们直咳嗽，内部倒是空间很大，只不过好像是很久没人打扫一样。远处是一排排黑色的座位，最远处的平台上是一块电影帷幕。
“这里本来是山里的一处影剧院，后来军方将其收购了过来，作为建造航母的场地。只不过这里很少有人打扫了，那群臭小子都不好好整理一下。”
沐灵枫透过门缝看到了角落里的一台破旧的爆米花机，在贫民区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一次潜入影院的任务，沐灵枫看到了那像是炸开的惊喜一样的机器，吸引他的倒不是那好吃的爆米花，而是不断围上去的孩子们。
他们脸上有着沐灵枫最羡慕的欢笑，自己最不敢奢求的东西。
“这本来是哪艘航母的建造场地？”林问将军。
将军思考了一下：“听说好像是什么执法，在起飞的那天我来过，一群学院的学生踩在甲板上欢呼，简直就像是要远行的鸟儿，一个个兴奋的。”
将军没有注意到说这话的时候，司南慢慢地低下头。沐灵枫身旁的女孩走过去抱着司南，像是安慰。
沐灵枫不知道司南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司南朦胧的眼里，像是闪着泪光。那种悲伤的表情很难在她脸上看到。司南紧闭着双眼，让沐灵枫有些看不透。
“最上边应该有一些还未使用的房间，”将军叹气着拍着大副的肩膀，“我就不上去了，还要麻烦你送我回去。”
短暂的告别之后，他们带着夜莺上拿下的包裹就乘上了去往上层的电梯。
将军这次是坐在副驾驶上，对于身前是情报部门的特工，将军很快就能掌握那些开关和按钮，有种自己又回到了特种作战的日子。
“刚才那女孩怎么了。”将军轻声问着，他说道执法的时候，那孩子明显抖了一下。
大副笑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大副是后来才听林说的那天执法自爆的事情，知道那个印象不太好的杰斯也死在那里的时候，他也有一些震颤。
“这么说吧，司南她哥哥就是那航母的船长。而那航母，现在是毁掉了。”大副说完长呼了一口气，将双手撑在仪表盘上，像是吐出一团让他非常难受的东西。
“那真是太不幸了。”将军撑着额头，这些天身边的噩耗已经够多了，却一直积压在身上，就像是每个战士都要背负的那样，那像是沉重枷锁的东西，被老兵们一次次作为畅饮的借口。
“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亚空炸弹是什么东西？”大副看着远处的云层问。
“那东西嘛，我们懂的也不多，”大副敲敲额头，“我听一次对那东西有研究的教授讲过的一堂课，说是什么原子什么的…记不清了。反正是很危险的东西，方圆半径几百米之内的所有东西都会被破坏，连同地下的泥土和空气。”
“讲课？原子？那东西破坏力就那么强大？”大副突然对这个炸弹感兴趣。
“爆炸的时候没有声响，我们勘查过，什么东西都没有剩下，就像一片区域内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一样。那东西跟一般的炸弹不同，不是爆炸破坏的，像是被什么吃掉了。我还在校园里潜伏的时候也被那东西吓到了，后来就觉得不太可能就没太当回事，哪知道后来真的研发出来了，做那东西的都是疯子。”
“您还记得那位教授叫什么名字么？”大副接着问，说不定能找到。大副对破坏并不感兴趣，只是很多变量可以用来开发新的装备，不仅仅是炸药。
“我想想…好像是宋什么来着，宋仁，对，宋仁教授。”将军拍着自己的大腿。
“宋仁教授…老师。”大副低下头思考。
“怎么，你认识他么，当时他可是个年轻的教授，好像跟我年纪差不多。”
“他是我在大学时候的辅导老师，对于炸弹我倒是没听过，他最有名的就是利用新型原子产生的不稳定性质创造出短暂的虫洞，虽然持续的时间不过零点几秒，却能在那瞬间尽可能地吞噬周围的物质。如果亚空炸弹用的是黑洞的这样的性质，那它本质上就是一个虫洞发生器，周围的东西在那一瞬间变成暗物质一样的存在，被虫洞吸收。”
“真是听不懂。”将军扶着额头，又遇到一个跟书呆子一样的家伙。
“您之前好像说过是遇上了身体里混杂着金属的怪物，不是士兵对么？”大副内心深处的疑问渐渐浮出水面。
“对，是怪物。”将军已经不想回答了。
“那就不妙了，那是不是用亚空炸弹才将它们全部消灭的呢？”大副很确定自己离答案就只剩下一步。
“完全没错。”
“将军，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些怪物是人为操控的。”大副突然冷冷地说。
将军抬起头惊声问：“这话怎么说？”
“我们在师团遇到了机械改造的士兵，半身都是机械，而我在它们的身上找到了控制机械的芯片。利用芯片里的反通道做出了一个小小的探测装置，它的探测距离有限，但是战崖军事基地在信号半径之内，而且是数量最多的地方，不过后来那里的所有信号都突然间消失了。”
“就在亚空炸弹启动的时候。”将军嘴里喃喃。
“对极了，那就是有人故意的，我怀疑那怪物和机械士兵应该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但是探测装置还需要改进，它不太稳定，一时间我们还无法找到它们的老巢。”
“我会给你时间的，告诉我你大概需要多久能改好它。”将军目光冰冷，眼里像是藏着利剑。
“三天。”大副冰冷而干脆地回答，声音丝毫不带颤抖。
“只需要三天？”将军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这是保守估计，不出意外应该是两天。”大副接着说。
将军有些诧异地看着大副，轻微点头，“你们小队里的，好像都是怪物。”将军又想到了那个黑色斗篷的少年，忍不住摇头。
大副露出笑容：“您现在应该庆幸不是我们的敌人。”
“是啊，我现在每天醒来都要感叹一旁的基地都是一群怪物，这听起来好像更糟。”将军抱怨着，拿出口袋里的雪茄并点燃。
“怎么会，您的基地里我们那儿还有段距离呢。”大副用手势比着偌大的一段。
将军瞥了大副一眼：“十分钟的路程算远么，我怎么就不觉得，花顿午饭的功夫都能跑一个来回了。”将军看向地图，夜莺的速度简直超乎他的想象，这就是用一堆垃圾拼起来的东西？
大副笑道：“哈哈…还不欢迎我们经常来看您么。”
“没带东西的绝对不要来来烦我，否则不等你落地，我直接给你打下来。”将军叼着雪茄的嘴里露出一口黄牙，神情像是个随时会拔出刀来的教官。
“那我一定要找个时间领教一下您的瞄准技术了。”
远处的夕阳已经落下，夜莺再次呼啸过高空，晚霞照射在漆黑上的船身上，它飞行着像是流星坠落。
夜里林提着酒瓶柱在最上层的护栏上，感受身边吹过的清风。沐灵枫在一旁看着那黑发渐渐被苍白所染的老人，林对于他来说一直都是以长官来看待，但在看过林的资料之后，却又有些同情。
他们之间是找不到坐下来谈谈的理由，像是处在两个世界的旅客，各自在自己的道路上走着，永远不会有交集。
沐灵枫走到林身旁，双手架在护栏上，将头埋在手臂里。
“我遇到你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微风吹拂，就是少了几丝血腥味。”林轻声说着，朝胃里灌了一口酒。
沐灵枫看着远处在月光照射下闪耀着的河面，像是白色的透明丝带在地面翻腾一样。
“那天，我是什么样子的。”沐灵枫问着身旁的老人。
林轻哼：“还能是什么样子，臭小子一副欠打的样子，看着就不爽。”
林显然是有些喝醉嘴里胡言乱语着，还挥舞手上的酒瓶，要不是有护栏，林差点就倒在地上。
“您好像喝多了。”沐灵枫看着林有些站不稳的样子。
林眯着眼，“别胡说，风暴的队员没有一个喝醉过的，我是风暴的工程师，再差也不能做垫底的。”
林举起了瓶子，趔趄地站着，眼里迷蒙着一片。
沐灵枫突然呆呆地站着看向面前喝醉的林，他像是个顽固的老头，握着手里的酒瓶，又像是不肯松开手里的某样东西，那叫做时光的东西。
沐灵枫突然眼里有些湿润，喉头干哑，想说些的话被硬生生挤回肚子里。只能是扶着那脆弱不堪的身体，向着黑暗的角落一步一步。
什么东西能将一个人的本性彻底消除，世界上是没有那种东西的，你可以将它重重隐藏到内心最深处的角落，可以欺骗自己完全抹去了那东西的存在。但是它一直都在角落里，它是你自己，你无法彻底消除或是抹掉它，只能用时间将它慢慢掩盖。
对于林内心深处的那些队员来说，沐灵枫认为他们是幸运的。还有人记得，就代表着在这个世间还未死去，执念是非常可怕的东西，苍老的体魄也会因它而，所向披靡。
片刻之后沐灵枫回到了栏杆前，沉默着望向天空中高悬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