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自己双脚竟陷入松软的泥土中,脚底却是一块大石的样子。
原来那小树树干上隐现云纹,看起来竟是一棵只有十几年的流云松。其生长之处本来是一凹陷的山壁,那流云松的根系发达,沿着山壁缝隙紧紧的缠住了一块大石。
那树根被他刚才的冲击之力拔起之后,带动着那块大石也松动了,再经他一踩上去之后,那块大石就有些吃不住劲,此时显得摇摇欲坠的样子。
大石周围的泥土和碎石簌簌而下,片刻后竟露出一道约五尺长,两尺宽的缝隙来。
任世奇背着萧义小心翼翼地挪进了那道缝隙之中,他迟疑着查看了一下,却发现似乎缝隙里面还要更宽大一些,而且没有气闷的感觉,似乎通向某处的样子。
没有过多犹豫,他微微弯了弯腰,背着萧义慢慢挤了进去。
走了十几步后,山缝又宽大了些,他连忙摸索着去解开缚住背上萧义的皮带,将他放在了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起气来。
这一放松,任世奇才觉得浑身上下就像散了架一样,疲惫不堪。除了背部,自己身上其他地方布满了被树枝和山石划开的口子,虽不致命,但是却疼得他直吸凉气。身上的飞天翼早已不知被撕扯到哪里去了,衣服丝丝缕缕地挂在身上,满是血迹,别提有多狼狈了。
任世奇胸前那包袱还斜挎在他胸前,也不知那包袱皮是何等材料制作的,看起来还基本保持着完整的形态,无形中还让他胸前少受了些伤。
任世奇咬牙忍着痛,解开包袱,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玉葫芦来。
那葫芦造型古朴,葫芦上雕刻着花草的模样,显得颇有灵性的样子。
任世奇揭开塞子,从中倒出一些黄色的粉末来。
他把这些粉末撒到自己身上的伤口上,紧咬着牙关,一副痛苦之极的模样。
可是片刻后,他脸上的痛苦之色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派轻松的样子。
再看他身上的那些伤口,竟然大多数都已经愈合了!
这些粉末不知是何种治伤良药,竟然有如此灵效!
再看看地上的萧义,任世奇犹豫了片刻,虽有些肉痛,但还是倒出些黄色的粉末撒在了他的伤口上。
“啊!”本来昏迷不醒的萧义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痛醒过来,发出一声惨叫。
“小子,别动!一会就好。”任世奇一把按住挣扎欲起的萧义肩膀,制止住他的乱动。
“爸爸,我爸爸呢?”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一幕,萧义又不禁强忍身上的疼痛,惊叫着东张西望地四处寻找萧长生的身影。
“小家伙,节哀吧,你父亲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你也应该知道结果如何的。再说,我们还没脱险呢。”任世奇也不客气,直接告诉了萧义此时最不愿听到的结果。
“这是什么地方?”好一会儿,萧义才从噩耗中回过神来,眼眶含泪,心里暗暗将六幻门主公羊又平的名字牢牢记在了心里。
“我们这是在山崖中间的一道山缝里,必须马上寻找出路离开这里的!小家伙,你必须一切都听我的,我才会继续带着你的,否则的话,就此分手,你自行逃生去吧!”看看萧义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任世奇沉下脸来对萧义说道。
“好!老伯,我听你的!”强忍着悲痛,萧义站起身来。
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
任世奇又来到刚才的山缝入口处,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向下看起来深不见底,此处距离下面少说也还有数千丈的距离,。
不说继续由此下行的困难,光是由此一来所耽搁的时间可绝对不会短的,若说公羊又平到时不在下面堵截设伏,他是根本不信的。向上攀援也更是绝无可能的,看来只能从山缝继续向深处寻求出路了,若是没有出路的话,他是宁愿继续等在此处,也好过继续往下的。
想到这里,任世奇回到萧义歇息之处,仔细地查看起来。
此处虽然地势较为宽敞,但沿此继续向里的山缝却又急遽收窄,里面黑黝黝的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但此时二人已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寄希望于这山缝里面另有出路。
任世奇领着萧义一路慢慢挤了过去。
无边的黑暗里二人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有时还得手足并用摸索着向前。
那山缝越往里越是狭窄,好在往里挤了不过数十几丈远,就又逐渐变宽了一些,只是里面黑黝黝的,二人不时在山壁上磕磕碰碰的,吃了不少苦头。
任世奇终于可以腾出手来从包裹里取出一个火折子,当空一晃,点着了后擎在手里。
这条山缝所形成的通道的地形时高时低,弯弯曲曲,竟一路向西北横穿山体而去。
数个时辰后,走在前面的任世奇突然脚下一跌差点栽倒下去,那通道至此豁然开阔起来。
他二人此时出现在一个不大的石台之上。
此石台宽约丈许,约一尺进深,位于一个山洞的洞壁之上,离洞底倒不高,大约丈许。
整个山洞并不大,但遍布造型各异的钟乳石,在任世奇手里火折子的火光照射下,折射变幻出五颜六色来,仿若梦幻之境一般。
二人的到来惊起了一群栖息在此的蝙蝠来,扑簌簌地沿着山洞通道向外飞去。
突如其来的声响倒是把萧义吓了一跳。
任世奇手里拿着火折子四处仔细查看了下,率先跳了下去。
萧义犹豫了片刻,沿着一条斜斜的山石,也慢慢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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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那悬崖之下,公羊又平眉头紧拧在一起,看着地上摔得一团肉泥似的萧长生的尸体。
路子风领着一群黑衣人站在旁边,望着脸色阴沉似水的公羊又平,丝毫不敢作声。
他们花了约两个时辰才绕道从崖顶的云麓镇下到这山谷之中,却只发现了一具尸体。从那插在那尸体不远处地上的半截铁胎弓来看,那死去的只是先前那猎户而已!
而此次主要的追捕目标任世奇却已不知去向!
“分出一半人封锁这个山谷,继续搜索山谷,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另外一半人马上准备一万丈长的长绳,由崖顶而下,仔细搜索这崖壁上的每一寸地方!这可要幸苦路堂主亲自来主持了!”公羊又平抬头对旁边的路子风吩咐道。
一众黑衣人在路子风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分头忙碌起来。
由于山高崖陡,加上云雾和阵风的影响,即使是暗影堂堂主路子风这等善于追踪的高手带队,等路子风借助长绳发现了山壁上那道露出的山缝时,也已经又过去了七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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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这宽敞的山洞,任世奇和萧义二人只觉心悸不已,这山洞中残留的气息让二人觉得非常的难受,竟然觉得身体发软,有些无法迈步的样子。
任世奇心下骇然,转头四顾,山洞的中央有一个石台,而山洞另一边只有一条通道,并无别的去路。二人只有越过那石台,进入那条通道才可从那里继续前行的。在不知身后追兵何时会追来的情况下,任世奇明知前方有不妥之处,但也不敢在此多做停留,只有硬着头皮领着萧义向前走去。
紧跟在任世奇身后的萧义虽然心神高度紧张,却也没有多少胆怯的样子。
他平时就常和其父外出打猎,体力过人,论其胆识倒是远非平常的同龄孩子可比的。
现在的他疲惫不堪,双腿像灌了铅一般!但倔强的他,是不肯向任世奇请求休息的。全凭一股要替父复仇的信念在支撑着前进。
堪堪走到山洞中间时,任世奇突然急退了一步,将后面的萧义撞了个趔趄。
任世奇吃惊地看着石台的下面,萧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在那石台下有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凌乱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任世奇明显是非常的小心谨慎,一动不动,在情况不明之前,生怕惊动了那东西。
直到好一会儿后,见那东西始终没有什么动静,他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起来。
那是一条黄绿相间,长约五六丈,粗有碗口粗细的长条状物,内部中空,却原来是一条蛇蜕。
虽然那条蛇蜕早已经干瘪了不知多久了,却还是给任世奇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任世奇拉着萧义快速地窜进了前面的那条通道中。
二人尽力跑了一会,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萧义实在是跑不动了,停下来弯腰大口的喘着气。
任世奇在确认没有什么不妥之后,也在前面二十余丈处停了下来。
这一停留,二人才发现这通道的地面似乎有些异样,甚是滑溜,若是不小心就极易摔倒。
通道斜斜向下,二人连滚带爬的一路向前,任世奇手里早已换过两次的火折子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好在不过数百丈通道变得平缓起来,而且竟然有亮光出现,二人精神一振,继续向前爬去。
眼前越来越亮,二人再向前爬了一阵,突然间阳光耀眼。萧义闭着眼睛定了定神,再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二人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秋意盎然的狭长山谷。只见两侧雄峻的高山夹着这一片小小的峡谷,峡谷间一条小溪潺潺流过,小溪两侧是连片的树林,各种红的,黄的,橙色的,绿的树叶为整个峡谷铺上了一层五彩的织锦一般。
二人欢呼一声,爬出了山洞。洞口不高,离地不过三尺许,二人跳了下去。
在那山腹里各种曲折爬行,憋闷了如此之久,算起来竟有一日一夜之久了。二人不禁有些贪婪地大口呼吸了几口久违的新鲜空气。
“咕,咕!”忽然一声清晰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又传来一阵更大声的“咕…咕”声。二人先前一直心惊肉跳地疲于奔命,心情紧张之极,竟连饥饿都忘记了。
此时虽然还不能说已经脱险,但乍见美景,心情不由自主地略微放松下来,自然立时觉得又渴又饿之极了。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萧义率先奔到小溪边,掬起一捧清冽的溪水痛饮了一番!
秋天的峡谷,各种野果随处可见。红色的枣,橙色的柿子,金黄的梨,在缤纷的秋叶点缀下,在二人的眼中此时犹如仙果一般。
二人饱餐一顿,然后又多摘了些野果,任世奇一并打包放入他那大包袱里。
待体力恢复大半后,二人立即开始继续逃亡。
在此期间,任世奇觉得自己此时功力未复,而萧义这小子毕竟还是箭绝后人,其箭术多少还是会有些作用的。而六幻门公羊又平等人迟早还会追上来的,必须准备一点自卫的手段,虽然这小子太年幼,但也聊胜于无吧。
基于这种考虑,在任世奇取出一把三寸长小剑的帮助下,萧义利用溪边竹林里的箭竹,以及任世奇包袱里的一截兽筋,重新制作了一把竹弓,以及七八支竹箭,甚至还用树皮做了个简易的箭囊背在背上。
萧义认真地看着任世奇熟练的掩饰二人在此活动的痕迹,对于这种老江湖而言,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对于萧义而言,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没准今后什么时候就需要用到的。
二人站在溪边,任世奇抬头看了看溪流的上下游,略一思忖,就领着萧义向上游而去。
对于任世奇为何选择向上游去,而不是选择下游,萧义还是有些疑惑的,但也并未出口多问什么,此次自己想要脱险,似乎目前也只有跟着他了。
“很简单,往下游走肯定是出山的路,以六幻门这等大势力的布置而言,那样做就和自投罗网没什么两样;往上走,继续深入百万大山,在六幻门触手不及的地方,我们才有一线生机的!”
任世奇一看萧义往上下游张望不已,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一样,不禁出言解释了一二。
走在树林里溪边的一条小路上,一路上,各种颜色争奇斗艳,万紫千红,二人如同出没在一片绚丽的画卷里一般,只是却没有丝毫欣赏美景的心情。
但其实溪流边并没有路,只是岸边水草丰茂,有一道草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常年碾压过的一样,二人走在上面倒是能最大限度地掩去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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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又平和路子风正领着十几个黑衣人出现在山腹中那条通道里,望着前面那任世奇曾发现过蛇蜕的山洞,神色凝重。显然他们也感受到了那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只是那黑衣人牵着的两条黄犬,浑身发着抖,但四蹄抵地,再也不肯向前一步。
那是六幻门平时用来追踪寻迹的花豯犬,得之不易,平时为六幻门可是出了大力的。
牵犬的黑衣人试图强行驱使,但两犬竟口鼻都流出白沫来,且浑身颤抖不停。
“好了,这气息有些不对,再强行驱使它们也不济事的,起不了作用不说,反而白白废掉了它。”公羊又平制止住手下的行动道。
“你二人原路将它们领回去把,不,再去俩人吧,可别在上那山崖时摔死了它们!”
公羊又平一副对那两条花豯犬爱惜异常的样子。
然后领着剩下的十名黑衣人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山洞中央的石台旁。
自然他们也很快就发现了那具蛇蜕,只是公羊又平竟摊开蛇蜕,又打量了好一会后却如获至宝般将它收了起来。
“恭喜门主得到宝贝!”路子风在一旁有些不解,但也知道一定是件什么宝贝,才令公羊又平此时一脸喜色。
“哈哈,就算此次再幸苦些,但有了这具‘勾蛰’蟒蜕作为补偿的话,也值得了!”公羊又平一脸得意地说道。
“就是那妖兽‘勾蛰’?其皮号称刀枪不入,水火不浸,真是恭喜门主了!”路子风竟也知道些什么,语气里竟带了些羡慕的意味。
“呵呵,这蟒蜕也不知是那妖兽什么时候褪下的,其功效吗肯定是要差上很多的。但以之制作一件内甲的话还是足够我使用了”公羊又平心情大好的回答。
也许是得宝之后的兴奋刺激,公羊又平一行人竟似忘了害怕,顺着那前方滑溜无比的通道鱼贯而入。
没有多久,这一干人也连滚带爬地来到了那峡谷的溪边。
之前尽管任世奇已经尽力掩饰掉了自己二人在此停留的痕迹,但在路子风这位追踪高手四处仔细查看下,还是被他发现了踪迹。
那野果树林里野果的数量少了很多,以及一缕不小心被枯枝挂掉的带血的布丝都在在的泄露了任世奇的行踪。
“好,我们继续行动,但往那边追呢?”听完路子风的禀告,公羊又平对于如何继续追踪还是得依赖于路子风的。
原本带着那花豯犬自然是很容易就能确定方向的,但如今只好听从路子风的判断了。
“依属下的判断,那叛贼是往上游去了,只是…..”路子风做出了判断,但是还有些犹豫的样子。
“只是?只是什么?”公羊又平自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犹豫。
“只是此地仍然受到一种气息的影响,属下对于那叛贼的气味却是有些不敢确认的!”
路子风迟疑着说道。
“嗯,既然如此,我等就分成两路追踪好了,下游必然是通往山外的,我领着四人由此方向去;路堂主,你领着六人往上游去。万一那厮兵行诡道,可就不免被他钻了空子。”公羊又平略一思忖,立即决定道。
“对了,路堂主,你们往上游去的话,不可过于深入百万大山的,一旦有遇见妖兽的可能就立即回转吧。如果那样的话,就只有仙使大人才能处理的!”公羊又平在路子风正欲令人离开时竟说出令路子风有些意外的话来。
“门主放心,属下明白了!”路子风领着六位黑衣人消失在树林里了。
公羊又平带着余下的黑衣人转身往小溪下游而去,他脸色虽然平静,但心里却在不住的盘算着。
如果在下游没有追上任世奇,那么其必然是逃向了上游,路子风能抓住他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可如果没有抓住的话,任世奇必然是逃入了百万大山的深处,极有可能就喂了妖兽了;
这百万大山深处的事情,就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了,只要上报仙使大人即可,仙使大人虽然不会高兴,但好歹自己已经帮他追回了那被盗的仙阵阵盘了,应该可以交差了。
自己还是尽快把那蟒蜕处理好,做出一件内甲来,这样的话今后在家族内部大比时当可多几分胜算的,那么自己的这个位置可就会安稳得多了。
想到这里,公羊又平的脚步都轻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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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此时的任世奇和萧义来说,脚步却无论如何也轻快不起来,他二人早已经偏离了那条小溪,又翻过了两座山头,来到了目前的这个三岔路口。
所谓的三岔路口,仍然只是某种动物在草地上通行后压出的草痕而已。
但下面继续逃亡的方向却很重要的,在他们前面的三个方向各有一座险峻异常的万丈高山,
只是通向这三座高山的路径有些差别罢了。
通往左面高山的路径主要是片草不生的山石,通向中间高山的则主要是一片连绵的树林,而右边的路径则是深可及腰的蒿草。
任世奇正自犹疑不决的时候,他身后的萧义却说出让他大感意外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