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匆匆下了雅颂的船,在岸边不远处的一个岩石后面看到了还等待在那儿的吉兰泰。
秋菊就把看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又重点描述了一下现在小公子名义上的生母长得是个什么模样:“那妇很胖,但眉目生得却很清秀,右眉角处有一颗大大的美人痣,鼻梁高挺,但鼻孔稍显大些,鼻翼肥厚了一点,上唇薄下唇厚,鹅蛋脸,皮肤有些黑,是那种做惯了粗活被太阳晒黑那种黑。哦,对了,我放小公子在她身边时看到了她的右手,她右手多了一根小指,是六指。这些我记得牢牢的不会错的,要不然真的就不知道哪个孩子才是王爷的亲生骨肉了。”
吉兰泰觉得事情还是不把握。刚出生的孩子那么小,还是个早产儿,放在一个身份卑微的奴才手里,养得活养不活的两说着。他哪里敢堵那孩子是不是命大呢?还是得想办法把那孩子给抱过来,让葛覃照料,相信只有她有办法能保证,这个早出世三个多月的孩子活下去。
这青天白日的上船偷孩子,人多眼杂怕是不成。到晚上再说吧。吉兰泰是真的不想做偷人家孩子,这么龌龊的事,可还能有什么更高尚更好的办法呢?
吉兰泰叫秋菊先回葛覃船上去看看王爷和侧妃娘娘回来没有。自己则守在这儿再观察一下情况,他就总觉得还有事情要发生,这心里就是不停的突突乱跳着,静不下来。
秋菊走后不到两个时辰,天都快黑透了。
吉兰泰想着再等一会儿,人们都入睡了,自己就偷偷摸到船上去把小公子给偷出来。
可还没待他出手呢,就见船上陆陆续续的下来了几个粗壮的婆子,手里各自都提着一个木制的盒子。
吉兰泰数了一下,一共三个盒子。
那几个婆子走下船四下看了看,便向着吉兰泰藏身之处而来。
吉兰泰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人给发现了呢。急忙闪身向林子深处走了十几米,寻到一株枝叶茂密的大树,纵身往上一跃,藏到树上。
那些婆子在离吉兰泰藏身不远处停下来,在地上寻找了一番,然后停到一处,跟变戏法儿似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居然每人手里就多出一把铁铲来,开始在地上挖着,几个婆子挖了有小半个时辰,看样子也是累得够呛,停下来歇了一会儿,把三个木盒子往坑里一放,然后开始填土。
等那些人离开之后,吉兰泰从树上跳了下来,绕着那处新填的小土包就在那想,那些婆子埋的什么东西?难道是偷了正妃娘娘的金银珠宝之类的,知道随身带不走,特意藏宝来着?可是,这个解释似乎不大合理。好几个婆子一起偷盗这胆子也太大了吧?人多不怕露馅吗?
绕着小土包走了两圈儿,吉兰泰还是决定先回去取个工具来再挖开,看看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可刚走两步,耳朵里居然就传来了微弱的婴儿啼哭声。把他给吓了一跳,他是听老人们说过的,在深山老林子里,那些成了精怪的东西,比如山魈啥的,是可以模仿人的声音引诱人的,迷惑人的心智,然后挖心掏肝的把人给吃掉。
吉兰泰虽然艺高人胆大,但在这古树参天的林子里,听到婴儿的断断续续的啼哭声还是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他竖起耳朵,屏住呼吸顺着声音找过去,赫然发现那微弱的婴儿啼哭声居然是从土堆里传出来的。
吉兰泰感到浑身发冷,那几个肥婆是把婴儿给活埋了么?
想到这儿,是再也顾不得手里没家伙什了,又不能现在跑回去取工具,直接从腰间把匕首给拔了出来去挖土,挖几下发现匕首太短,宽度又太窄,根本不好用。索性把匕首往旁边一扔,十指插入土中挖了起来。
吉兰泰是有武艺在身的,身子也健壮,力气也大,卯足了劲儿,挖得双手鲜血淋漓的也没停下来,直到看到了木盒子的盖子,这才把耳朵贴过去,听里面的动静。
可奇了怪了,三个木盒子静静的躺在泥土里,半点声音都没有了。
吉兰泰四下看了一圈儿,用胳膊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不死心的把三个盒子都从土里抠了出来,晃亮了火折子,一个个的打开看,只见每个盒子里面都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皮肤紫黑,身体僵硬,似乎真的是都死了。
林子里漆黑一片,月光星光都被高大茂密的树木遮掩,见不得一丝光亮。火折子如荧火虫的屁股,那一点点的荧烛之光,在这漆黑一片当中毫无用处。
吉兰泰咽了口唾沫,终于明白了,这三个被灌了催生药早产的婴儿都死了,来到这世上一天的寿命都不到,就这么可怜的离开了人世间。
吉兰泰突然就觉得喉咙发紧,干渴得要命,就像失了水了鱼一样,难受得要命。他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想得发疯,眼睁睁看着这三具小小的尸体,那可怜又无助的模样,他的心一阵揪紧。
他自己身经百战,杀敌无数,见过的尸体数不胜数,但都没有看到这三具小小的尸体这般令他身心震撼,巨大的悲伤将他的心缠得死死的,好像呼吸很困难。
吉兰泰坐在地上呆愣了半晌,决定还是让这些可怜的小生命入土为安吧,再把他们都埋回去。
吉兰泰小心翼翼的把三个盒子放回到土坑里,刚洒第一捧土时,婴儿的啼哭着又响了起来,只不过这次的哭声更加微弱,要不是林子里静得出奇,根本听不到。
吉兰泰又把耳朵凑近了盒子,一个一个仔细的分辨,终于听出来中间的那个盒子里有声音传出来。
吉兰泰把那盒子提出来,第二次打开盖子,将火折子靠近盒子,才看到那婴儿的嘴唇轻微的颤动着,眼睛闭得紧紧的,不仔细看真不知道他还活着。吉兰泰居然激动得要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