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缓缓拉开。
窗外,皓月已然攀至夜空,四周群星环绕,平添几分柔和。
皎洁的月光洒在杨易的脸上,照亮了少年稚嫩而又坚毅的面庞。
“唉……”莫名叹一声,杨易晃晃脑袋,思绪万千。
也不知道自己的抉择是否正确,不知道自己今天拜的这个师父到底靠不靠谱……
只不过,就凭自己目前的处境,想来已经是不信也得信了。
在济镇、在张家生活的这么一段时间,虽说很短暂,但是自己受益匪浅。
就比如,自己已经开始了解到孑然一人的无助了。
凭着自己目前的本事,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师父,又谈何容易。即便是按照石头莫离所说的,杨易也有些不放心。
毕竟,想要变强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而石头虽说好像很有本事,但动不动就沉睡,给人一种很不靠谱的感觉。
若是哪天遇到什么事情,还没来得及叫醒她,自己就一命呜呼了,找谁说理去?
如此看来,做那个老头莫伤的徒弟,成为一名丹师,就很有必要了。
要知道,丹师可不是一般角色,有个丹师的身份,走到哪里也多几分底气不是!
再者,自己终究是一个人,能帮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胡思乱想了一阵,杨易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了脑外,忽的觉得有些倦了。
打了几个哈欠,见时候也差不多了,杨易就这么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连衣服都不想脱,倒头便要睡了。
“咚咚咚……”忽的,一阵敲门声传来,声音有些细微,但在夜的寂静的衬托下却显得尤为清晰。
“哎呦……睡个觉都不安稳。”无奈起身,杨易缓缓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谁啊……嗯?小雅?”杨易陡然清醒了过来,望着面前的小丫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公子……能让我先进去么?”小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毕竟,女孩子半夜敲开男子的门,说出去也不好听。
杨易点点头,把已经满面羞红的小丫头放了进来。
望着面前整张脸都涨红了的小雅,杨易有些好笑地道:“小雅,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嗯……是这样的……”小雅涨红了脸,仿佛下了很大的勇气一般。
“说啊,我又不会吃了你,”见到小雅这般模样,杨易笑着道,“你总不是来吓唬我的吧?”
“不是不是!”小雅连忙摆手,听见杨易这般说,小雅也不再忸怩,“是这样的,公子,明天的终试,希望您不要参加!”
“啊?”杨易觉得莫名其妙,“这……是为何?”
“因为……因为我家小姐一定要拿到府试之首!”顿时,小雅放下了所有的胆怯,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道,这几个字倒是掷地有声。
“你家小姐?”杨易先是觉得摸不着头脑,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是说,张空雨?”
张家一共就那么几个女性的直系子弟,能进入终试的,除了黑袍人张空雨以外,杨易还真想不出来有第二个人。
见小雅不住的点头,杨易顿时了然。
怪不得刚进张家的时候,那名所谓的王管事会对小雅一个仆人好声好气,那名护卫队的队长的态度也极为古怪。
如果小雅是张空雨的丫鬟,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可是,为什么她一定要赢呢?”其实,就退出府试这件事,杨易也没什么意见。他本就是个胜负欲不强的人,参加这府试也不过是为了与其他人切磋罢了。
现在看来,既然自己都已经能够击败正常状态下的何轩,那么其他的对手也没什么与之格斗的意义了。
只不过,突然要他退出一场比试,杨易也觉得有些怪怪的。
“公子……”突然,小雅的眼睛里面晕起了水雾,“我家小姐,是有苦衷的……”
“哎哎!你别哭啊!”一见到小雅有流眼泪的迹象,杨易顿时慌了。
这辈子,杨易除了师父以外都没跟几个女人打过交道,因而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简直比起格斗都要让人无奈。
细声细语地安慰了小丫头好一阵子,好容易才止住了她的哭声。
说实话,杨易还真有点心惊肉跳的。
这大晚上的,自己的房间里面居然传出女孩子的哭声,倘若叫人听见了,那自己是真的跳河都洗不清。
逐渐平复好了心情的小雅缓缓停下了抽泣,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杨易:“公子……”
“好了好了,依你便是,我也不管什么理由了,明天我就去那边宣布退试。”杨易莫名觉得好无辜。
“对不起……公子,我不是故意的……”小雅急急地解释,“可是我家小姐真的有苦衷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苦衷!非常大的苦衷!”见小丫头又有流眼泪的迹象,杨易连忙不迭地道,生怕这位再出点什么事。
“如果我家小姐不参加这次的府试,不拿到府试之首,就会……就会……”说到这,小雅再次带上了哭腔,“就会有性命之忧!”
“啊?”杨易结结实实地呆住了。原本,他以为只不过是张空雨迫切地想要得到府试之首,不想多出自己这么一个强劲对手罢了,可是小雅的一句话,瞬间让他不知所措。
“性命之忧?”杨易蹙起眉头,毕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是的!”小雅断断续续地道,“只有府试之首,才有资格参加堂试,而这届的堂试之首,可以获得一件名叫‘炎阳芝’的宝物,如果没有这宝物,小姐……恐怕……恐怕……活不过今年!”
“什么!”杨易一惊。而后,莫伤先前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猛然浮现脑海。
“……张河对我那么恭敬,是因为我曾经炼制过一枚丹药,救了他女儿一条小命。”
救了张空雨一条小命!
杨易愈发摸不着头脑。
这张空雨究竟是怎么了?是患了什么怪病,还是中了什么毒?
才准备这么问,杨易又发觉这样好像不是很礼貌。于是杨易又道:“即便是我退出,张空雨摘得府试之首,又怎么能够确保她能够摘得堂试之首呢?”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即便是自己退出,张空雨进了堂试,又怎么得到堂试之首?宏城虽小,但也有十余镇,能够进入堂试的,又会有几个简单角色?
他们,可不会让着张空雨!
“其实……”小雅突然又忸怩起来,“其实……我家小姐是一定能赢的,因为凝魄境的玄师里面是不会有人能够击败小姐的。”
而后,小雅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杨易一眼,吞吞吐吐地道,“其实……公子,叫您退出,是我的主意,因为我怕你被我家小姐伤到……”
“啊?”杨易哭笑不得,原来搞了半天,不是张空雨担心与自己的格斗,而是小雅不想自己输得太难看!
这也实在是……太让人挫败了。
“我家小姐从小就这样,她曾经告诉过我,她的玄脉很不一样,既可以非常厉害,也可以要她的命。每天夜晚的时候,小姐全身都会冰冷彻骨,非常痛苦!如果能够得到那株‘炎阳芝’,据说也许可以缓解。公子……我实在不忍心小姐每天晚上痛得那种样子……”
“可是……”杨易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嗯?”杨易心中暗道一声怪,连忙走向门口。
奇怪的是,每走一步,杨易就觉得自己周遭冷上一些,等到了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居然好像有一种从夏日走到冬季的感觉。
“怪了!”杨易缓缓打开门,眼前的人却让他惊了一跳。
“是你?”杨易惊呼出声。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张空雨!
她依旧身着黑袍,头顶箬笠。即便是夜晚,她脸上的面纱依然未曾摘下。
此刻的她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冰冷气息,饶是以杨易的健壮体格也觉得异常不舒服。
“你好。”张空雨缓缓出声,杨易这才发现,原来张空雨的声音非常好听。
只不过不知为何,声音里好似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寂。
“你……好。”杨易愣愣地回答道。
“请问,小雅在你这里么?”张空雨淡淡道。是问话,却用上了不容置疑的语气。
“小姐!”小雅一听张空雨的声音,连忙几步小跑到门口,低着头不敢望向张空雨。
“跟我回去。”张空雨说完,便转身抬步,准备走了。小雅内疚地望一眼杨易,随即跟上张空雨。
“张小姐!”杨易突然叫住张空雨。
“请问还有什么事情么。”张空雨止住了身子,头也不回,杨易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冷漠。
“我……我可以帮到你么?”杨易就如此问了出来,也不知为何要问。
或许是因为听了小雅的话,有些同情面前的黑袍女孩吧?
每天晚上被冰冷所折磨……杨易总觉得这样的事情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不公平。
“帮我?”张空雨突然转过身,语气中竟然带上了一种凄凉和孤寂,“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帮我。”
杨易陡然身形一震,滞住了。
张空雨不再言语,兀自向前走去,而小雅也回头朝杨易挥了挥手,跟了上去,只留下杨易一个人站在门口愣愣失神。
“没有人能够帮我。”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好像一根刺,直挺挺插进了杨易心口。
杨易突然想起了那天,当看见师父留下的那张纸条以后,自己那发自灵魂深处的嘶吼。突然想起了那种绝望、那种孤独的感觉。
哪怕时隔几个月,这种感觉仍然像梦魇一般缠绕着自己。
若是找不回师父,这种感觉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抹杀,只会越来越浓、越来越狠,直到把自己撕裂。
没有人能够帮自己,这世界之大,却只好像剩下自己一个人。
杨易瘫坐在地上,正是盛夏三伏,他却犹如身处数九寒天一般,浑身冰凉。
那种无助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就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就这么坐着,双目时而无神,时而无助,时而恐惧,时而坚定。
良久良久。
一夜无眠。
当天际缓缓由暗转明,旭日逐渐东升之时,杨易仿佛才回过神来,晨曦缓缓洒落在这张带着些许稚嫩的面庞上。
“唉……”一声叹息,杨易站起身,也不管早已经坐麻的双腿,就这么缓缓抬步,向比试场走去。
半个时辰后。
“什么?”大堂内,莫伤惊讶地叫出声,“退试?”
“嗯,接下来的终试,我就不参加了。”杨易点点头。
“这又是为何?”莫伤疑惑道,“以你的实力,最起码能够拿到次首!”
“因为我不想跟张空雨对上。”杨易如实道。
“嗯?”莫伤露出玩味的表情,“怎么,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啧啧啧……我听说那个小丫头可是真的国色天香啊……”
“去去去!想哪里去了!”杨易面对自己新认的这个师父总感觉有一种面对市井流氓的感觉,“我想帮她。”
“嗯?还说没有看上人家?”莫伤一点也不在意,哈哈笑道。
“我说真的。我想帮她。”杨易盯住莫伤的眼睛,露出坚定的目光,“我听说堂试之首的奖励可以帮到她,是真的么?”
见到杨易露出这般认真的模样,莫伤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缓缓道:“不错。而且以她的能力,拿到那株‘炎阳芝’,应当不难。”
“这样啊……”杨易点点头,“你能告诉我她到底是什么情况么?”
“她?”莫伤突然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告诉你也没关系,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玄脉。”
“她的玄脉非常强大,强大到我都无法判断是什么品阶,也就是说,她的玄脉最起码能够达到四品。”莫伤缓缓道,见杨易露出震惊的神色,莫伤笑着摇摇头:“你以为如何?正是因为这玄脉,她才会受尽苦头。她的玄脉是水属性的,而且是水属性中的分支——冰属性。太过霸道的冰属性让她受尽折磨,每天夜里都会冰冷彻骨,痛不欲生!总的来说,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她活不过二十岁。”
“上一次她险些被冰冷折磨致死,是我炼制了一枚‘炎气丹’,这才勉强吊住了她的命。只不过,那也只是一时之计。若是能够得到那‘炎阳芝’,她活下来的希望或许会大一成。”说到这里,莫伤突然带上了一种惋惜的语气,“可惜了,还是不够。”
“怎么?”杨易听得提心吊胆,连忙道。
“她要的那炎阳芝,是一种药材,若是直接服下,的确可以稍微缓解一阵子,然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能够以之炼丹,炼成一种三品丹药——‘燚元丹’,并且服下,可保她多活几年。只不过,即便她得到了炎阳芝,还是差一味药材,才可以炼制燚元丹。”
“什么药材?”杨易不假思索地问。
“烈阳草!”莫伤道,“这是一种极为稀有的药材,比那炎阳芝还要珍稀不知几倍。”
“哪里有这种草?”杨易急迫地道。
“哪里?巧了,济镇外的野兽山脉里面就有!只不过,这种草只会在山脉深处出现,而那里,有着连我都不敢与之为敌的玄蛮。”莫伤说到这,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又何尝不心疼那个小丫头,只不过山脉深处的玄蛮实在太过强大。要知道,同境界的玄师通常都斗不过同境界的玄蛮,因为玄蛮的身躯实在太过强悍了。”
“原来如此。”杨易暗暗垂下了头。
“别这样啊!”莫伤连忙道,生怕伤了自己这位爱徒的小心灵,“也不用太过内疚,毕竟这是天注定的,又不是你的过错。再者说了,说不定张家能有幸得到烈阳草呢?”
“嗯。”杨易点点头,转身就走。
“哎!你去哪里啊?”莫伤在杨易身后大声喊,“别忘了,十日之后,我教你炼丹!”
“知道了!”杨易头也不回。
“这小子,真是的。”莫伤摇摇头,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不过倒是一个不错的小子,说不定能到三品后期!嘿嘿,那下可就有得吹牛了……”
时间转瞬而逝,眨眼间已是傍晚。
日落时分,西方的天空被染得血红。残阳余晖之下,一道削瘦的身影自济镇镇门处走出,向着野兽山脉缓缓前行。
“烈阳草……长这样么。”少年自然是杨易,此时他从衣衫中拿出一本《药草录》,翻到某一页,缓缓道。
“等着吧,我们都不会永远是一个人。”摇摇头,杨易又大步向前走去。
张家,议事堂
因何家受挫,张忠这两天心情大好。他放下面前的茶盏,朝着坐在主位上的张河问道:“杨易小子哪儿去了?还有,他为何突然退出府试?”
“我目前也不清楚。”张河摇摇头。
“报!”议事堂外跑进来一个仆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报家主大人,据守卫镇门的士兵说,杨易公子出了济镇,向野兽山脉去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