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弱。
是种负累。
雷御靠在飞机的座椅上,系上安全带,闭上眼睛。
这样想。
心口的伤痛直到此刻,还是隐隐。
鼻端仿佛又嗅到了海水的味道。
还有昨夜的狂风暴雨。
昨夜。
当他回头的瞬间,那甲板之刃组成的巨蛇,穿透了他的心脏。
那么快。
快的他连回忆往事的时间都没有。
他只感觉到了痛。
还有无力。
没办法再握紧手里的刀。
刀掉在了地上。
一败涂地。
而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个瞬间。
一直趴在地上像摊烂泥一样地哭泣的上杉彦清,居然站了起来,他捡起了那把刀,在空蝉做出下一次攻击以前,斩断了那一条甲板之蛇。
他带着雷御逃跑。
朝着无尽的大海。
本来他是可以活下来的。
可惜,在落水以前,空蝉指挥着那断裂的甲板之蛇,同样,穿透了他的心脏。
两个人掉落进了海里。
不断地往下沉。
往下沉。
往下沉。
沉到雷御都感觉到死神已经在耳边呢喃的时候。
他忽然听到上杉彦清说:“杀了我。”
“杀了我……你就可以得到第二条生命,在濒死前杀死同类,可以再度复活,是一个前辈告诉我的秘密。”上杉彦清的声音在水里模糊不清,“所以,杀了我,不然,我们两个都会死的……”
他也真的快要死了,鲜血不断从胸口涌出来,染红了周边的海水。
他们的确是变异者没错,可再变异,心脏破了,也很难活下去的。
最多,就是比平常人多一点活命的时间,可以多回忆一下,往日的时光。
“你在……说什么啊。”雷御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真是所剩无几了。
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透支着最后的时间。
可是,如果他还有力气的话,他绝对会一拳把上杉彦清撂倒。
没错,他是很贪恋生命没有错啊。
他也真的很想,很想再和小松葵乃走很远,很远。
可是啊,怎么能够是这样的苟且偷生呢,用杀死同伴的代价来获得活下去的机会。
是会被耻笑的吧。
他拒绝。
“杀了我啊!”上杉彦清却是徒然咆哮了起来,他像是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已经快要到达尽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住了雷御的手,伸向了他的那个破开的心口,他死死地看着雷御,“杀死我吧,然后接替下我背负的命运,替我杀死空蝉,替我活下去,如何!?”
他大叫,用尽最后力气,在海水里。
他又流泪了。
完全止不住。
虽然,虽然也真的,真的好想再活下去啊。
可是,可是,真的没办法了啊。
像是我这样的人啊,这样的懦弱,永远只会流泪,是没有办法替哥哥报仇的吧,也一直只能麻烦别人。
不要。
不要这样的人生了。
接下去的路啊,就请替我走吧。
好好接下我的命。
然后,继续活下去吧!
“十方雷御……”
最后的时刻,他忽然想起了台风来袭前,车载音响里的音乐。
是玉置浩二的《Friend》,他唱:さよならだけ言(ぃ)えないまま。
那一句再见,虽然没有说出口。
意识越来越薄弱,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长野县的那一片雪地。
那一夜,上杉彦清在雪地里一直一直走,仿佛都没有尽头。
现在,路,终于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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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即将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请……”
再度醒来的时候,雷御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里睡着了。
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也不知道在海水里漂流了多久。
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在浅海地带。
只是已经不见上杉彦清了,他应该漂流在海里,然后埋葬在大海的某个地方,再也不会回来。
雷御迅速上岸,检查了一下自身的状态。
接着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歌舞伎町。
在观察了纹身店许久,确认并没有别的情况后。
他利用自己的渠道,搞到了最新一批的装备。
然后,就是复仇了。
他很快找到了空蝉的下落,缒上了他,并且和他买了同一班的飞机。
看着他和阿方索上校告别,上飞机。
飞行。
这是一次猎杀了。
虽然即使到了最后,他都没有真的承认上杉彦清是他的同伴。
可,已经是了啊。
既然,把命都交给他了啊。
就只能好好的,替上杉彦清活好他的那一部分了。
首先,就是报仇,两个人份的。
不,是三个人份的。
要是算上雷御的那一份。
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是已经死过两次的人了。
死神这一次无比慷慨,在他身边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拖着镰刀走了。
雷御很是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空蝉就在他身后的第二个座位,可他并不急着去看看他还在不在。
他并不着急。
他是最顶级的猎人。
既然选定了猎物,就绝对不可能让猎物再逃走。
如果他下定了决心要杀一个人,那个人,不可能跑得掉。
他一定会杀掉空蝉。
只是时间问题。
而他现在有的是时间,他会耐心等待,等到一个最佳时机,在空蝉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了结他的生命,突兀的就如同雷御之前受的那一下。
微微扯了扯假发,再抚了抚唇上的胡子,雷御觉得很满意。
他的化妆技巧并没有落下多少。
他化了妆,易了容,当然,否则他难道大刺刺地站到空蝉的面前,对他说,嗨,朋友,我还没死,我来杀你了。
没可能。
飞机在半分钟后落地。
巨大的落地冲击感后。
雷御不紧不慢地起身,然后在空蝉之前,走出了机舱。
没有破绽。
他甚至还用带着完美无缺的美式英语和空姐简单交谈了一下。
讨论了一下洛杉矶的天气。
他现在扮演的是一个年轻的美国白人。
从头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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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