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绿色光点浮现之处,空气也仿佛愈发变得稀薄起来,沈星河虽说顿住了脚步,此刻坐倒在落叶成堆的地上,目光满是惊骇。
沈星河在无量宗曾听闻,当然是与清河长老交谈之中得知,天地万物造化千万,各自成就一方奇观,只是对于修士或是寻常百姓而言,也有着闯入便就难以脱身之境,譬如那万丈深渊,还有各种各样的猛兽异花汇聚之地,而此刻,沈星河见到的那点绿光,与清河长老曾经所说的一种瘴气十分接近,故沈星河非常惊骇,按照长老之言,这等瘴气之所,散发而出的猛烈气息,闻之便会肝肠寸断,任凭大罗神仙也难以相救。
瘴气的产生分为很多种,在这种秋日凋零万物待兴的季节,沈星河心中明白,确确实实会有可能发生这等情况,一为天然所产,二为腐烂身躯汇集糜烂所致,此刻情况当不确切,但是那点点绿光一看便知不似寻常之景,沈星河不知晓那灾厄为何欢喜若狂的冲上前去,眼看铁剑脱离出手后不知所踪,沈星河心中急切,却又踌躇不敢往前,他从未亲身经历过这般场景,若是当真如清河长老所说,那么这瘴气他只有远避,不可近观。
若非清河长老曾经提及,沈星河现在不知情况之下,倒是有可能使用断魂吟长驱直入,但是人便是如此,一旦听闻前辈提醒,身临其境之时,难免有畏首畏尾,沈星河自知自己修为不算高,存世至今很多时候也得到了他人的不少帮助,但是灾厄携剑急不可耐的冲了进去,换做那灾厄一人倒是没让沈星河如何,只是那把剑可算是沈星河的命根,将它视如珍宝,沈星河又岂能坐视不理?
“前辈,前辈……”沈星河站起身来,冲着那绿光之处长剑消失的方向大声喊道。
但是绿光还是绿光,没有扩散的迹象,周遭也是除却沈星河的轻微喘息声再无其他动静,一时间万物似归于平静,沈星河静静观望前方,点点绿光闪耀,他真有不计后果冲进去的冲动。
这可如何是好?沈星河心中埋怨,灾厄本非善类,先前说此山中有个令他颇感兴趣的东西,难不成那东西就是在这瘴气之内?
沈星河再没有往前半步,不过也并没有后退,他只是觉得那绿光与清河长老形容的瘴气十分相似,究竟是与不是,当还无法真正的确定,只是小心为上总归是好,
沈星河左右踱步,他思前想后,叫喊不应,让他就这样傻傻的呆在这里,他心中自然是极其不愿意的,这会倒也想尝试一番,小心驶得万年船是好,但是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沈星河只是想着当心一点理应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连退数步,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吟唱起来。
“痴情苦情难为情,勿思勿念断魂吟……”
沈星河嘴唇微微张开的那刻,依旧从脑海中的阵阵凉意侵袭的一时间,有黑气自七窍流出,一缕一缕的盘旋而出,逐渐扩散,直到沈星河陡然睁开双目,黑气似受命一般飞速席卷自那绿光之所。
没有任何触感,沈星河也没感觉到一丝的异样,那绿光莫不是寻常光亮?
沈星河不确定,继续深入,断魂吟的黑气渐渐笼罩了前方,变成漆黑一片,沈星河就这样迈出脚步,一步,两步……
“停下!”后方传来一声很是焦急的喝声。
妖姬一脸苍白的赶来,红裙舞动,形如霹雳眨眼便身至沈星河身后,秀指一点,点向沈星河的后脑勺,正当沈星河听闻这声熟悉的喝声想要回头时,后脑似被重物击打一般,受痛的沈星河还未作出任何反击,断魂吟便忽然中止,自己的意念再也无法催使而出。
双目漆黑的沈星河回归原样,星眸闪烁,皱着眉头转身看去,妖姬一脸冷汗,从未有过的紧张之色正看着自己,沈星河见妖姬这副模样,本要质问的话语也给噎了回去,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你怎么也来了?”
妖姬瞥了一眼沈星河,看似有些怒气,片刻紧张之色缓解开来,轻柔说道:“小子,你机缘不浅啊……”
妖姬话里有话,却不继续点明,沈星河不傻,自然是知道妖姬方才见识到了自己所用的断魂吟,这功法自那长衫之灵传授自己以来,从卓念瑶到沈大叔,每个人都是反对自己使用,眼下妖姬也是如此,看她一脸不太高兴的神色,沈星河却是不以为然,他只觉得卓念瑶也好,沈大叔也罢,与自己交情都是不浅,倒是这妖姬,摆出一副担心自己的模样冷嘲热讽,倒是令沈星河心中不喜,他认为你妖姬是个什么人?为何以长辈的口吻对自己说话,在沈星河看来,妖姬做的一切都是抱有一种目的性的,只是现在没有暴露出来而已。
两相对视,沈星河露出一个微笑,略带狐疑的微笑,眼神流转他处,到了此刻,沈星河也不顾之前妖姬轻言细语的说如何如何要帮助自己,只是淡漠的笑着说了声:“妖姬前辈,我的剑已经丢了,现在我真是一无所有,你倒是不必过于挂怀了。”
沈星河此话一经说出,妖姬立即变脸,柳眉横竖,叉着腰昂首哼道:“不知事的小子,跟姐姐是这般说话的吗?”
沈星河只是轻笑,没有多大变化,妖姬见状,不经意的又看了看沈星河脸色,继续说道,只是语气稍有变换,声音高了一点,“你以为我一直觊觎你的那把剑?”
沈星河将目光投向他处,没有任何能够入眼的枯木丛生的地方,冷漠说道:“不然呢?”
妖姬气息浓重了许多,能够清晰听到她鼻尖呼出的缕缕气息,脸色一沉,但是稍纵即逝,还是以一个笑脸对着沈星河,很是主动的绕到沈星河面前,只是正想与沈星河对视的一时间,沈星河却还是有意无意的避开。
“我说小子,姐姐一番好意,你可别不识趣。”妖姬忽的伸出手,指着沈星河说道。
这副尊容倒是像急了将要沿街开口大骂的泼妇,沈星河虽然不想理睬,但还是看到了妖姬这副脸色,自己倒是皱起眉来,终于直视妖姬的目光,小声说道:“妖姬前辈,你煞费苦心三番两次接近我,到底出于什么目的,现在没有旁人,你不妨直说,若是在下身上当真有能令前辈入眼的东西,您尽管开口,我拱手奉上。”
妖姬闻言,本是挽在双臂之上的红色长袖一甩,两条长袖落地,卷起片片落叶,如群鸟惊飞一般,待落叶缓慢飘回地面,妖姬方才背过身去,此刻沈星河看不见其面上神色,只闻妖姬沉默一息,这才冷笑着说道:“好啊,好,很好,是我不识趣,姐姐白瞎了眼,还说要帮你这个忙,看来真是好心被称驴肝肺,你要做什么就去吧,我也不管了,我也懒得管了。”
两条血红色长袖拖着地面,伴着摩擦枯叶的瑟瑟声响,那窈窕多姿的红衣身影也是逐渐远去,沈星河一时间竟倒有些呆了,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去张嘴呼唤,殊不知是看着那曼妙身姿,亦或是妖姬看似真就生气了的话语,还是那在心底深处,突然萌发的一种淡淡的熟悉感觉,这些复杂的情绪想要促使沈星河挽留,挽留那渐行渐远的孤独背影,只是沈星河理智上依旧占据优势,强忍住了这种躁动情绪,转身看向那尚还存在的点点绿光,再不作他想。
先前断魂吟已经进入到了绿光汇集之处,沈星河没有发觉什么异常,这会待妖姬离去,又是回归了平静,没有外人打搅,沈星河自然是随心所欲,不一会又自使用了断魂吟,连同自己一身那黑漆漆的长衫,依着黑气作为屏障,慢步走向那他以为是瘴气的所在。
黑气分派两侧,在中间隔出一条供沈星河行走的无绿光的道路,逐渐走向深处,跨过绿光,但是沈星河无从知晓两侧黑气之外是否还有绿光存在,他不敢有一丝松懈,索性不看,继续前行,可是沿着灾厄所携铁剑过来的方向,此时沈星河并没有发现灾厄的踪迹,心中颇感奇怪,前方愈发幽深,即使是枯木丛生没有绿叶的遮挡,但是日光也是逐渐阴沉下来,明明是白日青天,却让沈星河眼前的场景变得像是快将黄昏一般。
这种黯淡之色让沈星河情绪愈发紧绷,断魂吟持续使用,精神负担加重,他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找不到灾厄,便就无法从灾厄口中得知去往堕仙岭的具体道路,想到这里,沈星河摒弃心中其他杂念,只以灾厄为目标,望能尽快找到他,离开此地便好。
一路上时不时的低声呼喊,一口一个灾厄前辈,但是除却自己的脚步声,哪还有其他动静,天色越来越暗,不知是林间瘴气缘故还是其他,沈星河加快步伐,喘息声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耗费了自己许多力气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沈星河大汗淋漓之时,他当还以为是自己意识混乱,耳畔响起了铁器摩擦的那种刺耳之声,声音自忽然响起的那一刻,便就没有停息的迹象,而且不减反增,持续响彻在沈星河耳边,一时间心烦意乱,忍无可忍之下,沈星河大喝一声,促使黑气包裹自己,封闭五感,远观之下,已如一颗黑色石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