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回春道：“把冰都敷在他手腕上。”
贾中明一愣，随即明白师傅的用意，道：“师傅，这样恐怕不行，他现在全身皮肤都很敏感，稍微碰一下都不行，即使用冰敷过，只怕……只怕也……”
孟回春虽然对这徒弟十分满意，但闻言还是瞪了他一眼，道：“只怕什么？是不是只怕也拿不了脉？”看贾中明点头，孟回春又道：“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任何东西都要活学活用，这中医里的望、闻、问、切，切自然是指的切脉，但谁又教过你切脉只能用手？”
贾中明愣道：“师傅，这不用手怎么切脉？难不成您老还会悬丝诊脉吗？”
孟回春气极笑道：“那悬丝诊脉是孙猴子的功夫，你看我这老家伙会吗？少废话，快把冰拿过去，等会有你学的。”
贾中明听师傅这么说也不再问，拿了几块大点的冰块分别敷在罗通两手的手腕上，又拿了一些碎冰填在大冰块的缝隙里，最后将盆中的冰末洒在上面，让罗通手腕上的皮肤和冰块充分接触。
全部做完之后，孟回春又道：“去找把剪刀来。”
这次不光是贾中明不明所以，就连肖映雪和邱教授也想不通这老家伙要剪刀干什么，但三人此时都知道孟回春的古怪脾气，如果开口发问只怕又会被他抢白一通。肖映雪到厨房找了一会，拿了把剪刀回来递给孟回春，孟回春眼睛一瞪，道：“给我干什么，给他。”说着，朝贾中明歪了歪嘴巴。
贾中明无奈接过剪刀，不解的问道：“师傅，这剪刀是……”
孟回春道：“亏你跟我学了这么多年医，看你今天的成就我还以为你的医术已经青出于蓝了，谁知道竟然还是这么差劲，这点小事也要我亲口说明白吗？”说着，不停摇头。见贾中明拿着剪刀仍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孟回春道：“好好好，我老头子今天就再给你上一课，你看这小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以你的估计，他是得了什么病？”
贾中明皱眉思索了一会，道：“师傅，不瞒您说，我先估计他是中毒。”见孟回春眼睛瞪来，贾中明连忙接着说道：“但奇怪的是我也曾经仔细检查过他身子，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所以我估计……”眼见三人都看着自己，虽然在做学术报告时即使面对上千双眼睛他也能镇定自如，但此时在自己面前的三人一个是自己的师傅，一个是科学界的前辈，还有一个正是自己现在的雇主，贾中明心中难免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会，才接着说道：“所以我的猜测是，这人应该是中了一种特殊的毒。”
孟回春问道：“你说说看，你估计他是中的什么毒？”
贾中明这次不再犹豫，道：“春毒。从他的症状来看，我估计这人中的是一种春毒。”
邱教授和肖映雪都不知道春毒是什么，两人眼光看向孟回春，希望他能出言解释一下。孟回春自然知道两人心思，但他却懒得去说，对贾中明道：“这里有人听不懂，中明，你跟他们说说春毒是什么？”
贾中明点头道：“是。”转头向邱教授道：“这春毒就是俗称的春药，但药性比市面上卖的那些要强得多。”
邱教授听得一愣，不知罗通怎么会给人下了这样的毒。眼睛不由朝肖映雪看去，肖映雪也是一脸迷糊，春药她是知道的，但罗通昨晚回来后除了脸颊似被打肿外，其它的一切都很正常，晚上也没做出什么动静，如果说他是中了春药，肖映雪心底倒是不怎么相信。
孟回春看了两人神色，又问贾中明道：“你有几分把握这人是中了春毒？”
贾中明道：“弟子无能，只有五分把握。”
孟回春呵呵笑道：“有五分把握就不错了。”
肖映雪问道：“孟老，您说他真是中了春毒？”
孟回春摇头道：“是不是春毒要再检查后才知道。”转头又对贾中明道：“现在你知道给你这把剪刀是做什么用的了吧？”
贾中明稍稍想了一想，点头道：“我知道了，师傅。”
孟回春道：“你既然知道就快动手，冰马上就要化了。”
贾中明点点头，蹲下身子，拿着剪刀就去剪罗通的裤子。肖映雪看得瞪大了眼睛，但想他这么做肯定是要检查罗通那里，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就不再方便留在房里，于是慢慢退到房外。
贾中明此时聚精会神，生怕不小心碰到罗通皮肤，他如果陡然受惊挣扎起来，自己手里剪刀剪到别处就不太好了。旁边两位老人也深知其中利害，都不敢出声打扰，不过一会，贾中明就已经将罗通身上穿的沙滩裤剪开，孟回春盯着罗通下体看了一会，不解的道：“奇怪，他下体没有充血，这又不是中了春毒的症状了。”
贾中明虽然也是通州有名的医生，但在师傅面前他也只有唯唯听命的份，闻言暗自思索，却不敢答话。
孟回春皱眉想了一会，不得要领，转头看到罗通手腕上冰渐融化，暗道：“先听听他的脉象再说。”双膝跪在罗通身旁，俯身将耳朵轻轻贴在罗通手腕处。
贾中明起先看到师傅跪下，大惊下想要上前扶起，接着看到师傅的动作，心中不由暗道：“原来师傅不是要拿脉，而是要听脉，我怎么先没想到，看来师傅这个活字我还是没学到家。”
孟回春先在罗通左手腕上听了一会，又换到右边，不一会又换左边，这样反复换来换去，过了半个多小时才站起身来，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跪了这么久膝盖早已麻木，陡然起身站立不稳，身体就朝一边倒下。幸好邱教授正站在他身旁，连忙一伸手将他扶住。孟回春与邱教授认识几十年，但从来不将他看在眼里，这时见他扶了自己一把，道谢的话是说不出的，但更不能恶言挖苦，脸上微微一红，讪讪的笑了笑就算蒙混过去。
邱教授也不在意，问道：“老孟，怎么样？确定病因了吗？”
孟回春知道这时如果说出“没有”两字，那邱教授一定会借题发挥，如果他口里的专家组到这里看到自己师徒，那自己这面子可就丢得大了。他一生好强，这时自然不能落人口实，心中虽对罗通的病情连五分把握都没有，但嘴上却道：“只有七八分把握，还不能太确定，要再检查一下。”
邱教授不知道孟回春这话真假，闻言叹道：“连你都不能确定，看来这小子真的是命中多桀了。”
孟回春不愿在邱教授面前丢人，对于威胁邱教授不让他说话的豪言也早忘了，绕着罗通缓缓打着圈子。贾中明跟随师父三十多年，从没见他这么认真过，退到一边，将罗通身周的位置都空了出来。
孟回春绕着罗通看了几遍，竟没发现丝毫问题，但面上却不见一点焦急神色，反而越显沉稳。
邱教授看到他那脸色，以为他是胸有成竹，渐渐放下心来。贾中明却知道师傅越是遇到疑难越是沉稳，他现在这种表情，显见这年轻人的病十分棘手，当下偷偷朝房门口看了一眼，不见肖映雪的身影，心中思索如果师傅也治不好他，那肖映雪等会问起来自己又该怎么回答呢？
孟回春转了几圈，忽地在罗通脚头前站住，眼睛一厘一厘的从罗通头上看下直到脚尖，又从脚尖看到头顶，如此几遍过后，孟回春忽地全身一震，叫道：“中明，拿针来。”
贾中明师从孟回春，主要学的就是中医，在中医里针灸疗法是非常普遍的，因此孟回春来时虽是两手空空，但贾中明却是家伙齐备，闻言立刻从自己带来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小包，打开递到师傅面前。
孟回春此时对罗通病情真是有了七八分把握，随手选了支针，稳稳的扎在罗通下体会阴穴处。
说也奇怪，罗通全身皮肤敏感异常，纵使只是轻轻碰上一下他也会疼得浑身颤抖，但孟回春这一针下去，罗通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孟回春下针时心中也是忐忑不安，见到这个效果，顿时心中大定，站起身来，脸上满是得意神色。
贾中明连忙问道：“师傅，查出来是什么病了吗？”
孟回春解决了眼前疑难，心中畅快，闻言呵呵笑道：“病？我们先前都想错了，这小子根本就没病。”
贾中明不解的道：“可是他明明已经……”
孟回春笑道：“你是说他明明已经快死了，我怎么会说他没病？”
贾中明不敢否认，点头道：“请师傅指点。”
孟回春道：“你之前说他是中了春毒，虽然不对，但也错得不远。我说他没病，但他身上症状又明明是中了春毒，你心里奇怪，是不是？”见贾中明点头，孟回春又道：“你说他中毒，是依据他的症状说的，我说他没病却是依据他体内说的。”
贾中明道：“师傅，你这越说我越不明白了，这由表及里，由里而外，内外本就是一体，怎么会外表明明是中毒，而体内却没有中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