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姨,我来了。”
“小苑啊,你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啊,虽然夏天过了但你都有孩子了,自己就不要跑了。”当时苑孤身一人站在门口的时候沈安慈眼里也有两分惊讶,她没想到时苑会决定的这么快。而且还是一个人过来的。
时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沈姨,我偷偷跑出来的,不然应廷不可能放我出来的。”
沈安慈听着这么一说,去看时苑的身边,确实是一件行李都没有。“没事儿没事儿,沈姨都给你买新的,而且家里我专门请了一个最有经验的月嫂。”沈安慈担心时苑仍有顾虑,马上补了一句,“真的,沈姨会好好照顾你的。”
时苑的笑荡漾开了,微微点了点头。
沈安慈立马喜不自禁地把时苑迎进了屋子里,但是看到时苑还穿着病房里的拖鞋的时候不禁皱了皱眉,这衣服也紧了,鞋子也不合适。“小苑你等等啊,沈姨现在马上开车去商场给你买衣服。”
“不用了沈姨,这衣服还是刚进医院的时候的衣服,后来一直穿着病号服也就没换,所以现在看起来可能儿紧了。沈姨就给我找一件你宽松一点儿的衣服吧,现在这都到饭点了,您好歹陪我一起吃了饭再去啊。”
沈安慈当即跑上楼翻翻找找看有没有自己没穿过又宽松的衣服,“小苑,这件你看行吗。不过不是纯棉的,我怕你过敏,吃了饭我去给你挑纯棉的衣服啊。”
沈安慈把衣服递给时苑还一脸的愧疚,这倒是让时苑更加不好意思了,“沈姨,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哪有那么娇惯。”时苑笑着接过了衣服,和许多人怀孕时期情绪过度焦躁不同,时苑的状态很平衡,最多不过是肚子里马上四个月的孩子会乱动地让她有些难受。
时苑看着这桌上一桌子的菜,全是大补啊,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儿下筷子了。“沈姨,这么多,有点儿浪费了。”
“没事儿,你吃不穷沈姨的,可劲儿吃,尽管吃。”
时苑除了可劲吃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了,好不容易撑着肚子干掉了,沈安慈又马上出门开车去给她买各种需要用的东西。
“沈姨,要不我一起去吧。”
“不用,我都列好了清单问过了很多人才定下的,直接去拿就行了。”
时苑实在没办法拒绝,就安安心心在应家老宅住下了,电子产品太多辐射了,时苑实在无聊就去以前应启明的书房翻了两本棋谱拿出来看。
正看到一章无解之局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位她极为熟悉的客人扰了清净。
“应廷啊,来了啊,快进来坐。”何管家在应家呆了几十年了,是看着应廷长大的,对他自然也不拘着礼节。
“时苑在吗?”应廷神色急匆匆的,好像时苑不在这儿的话转身就会走的感觉。
何管家知道他的来意以后朝客厅方向呶呶嘴应廷就了然于心,刚刚还悬着的心思总算可以放一放了。
“你现在本事越来越大了,串通护士偷跑出来,你知不知道外面多少人盯着你,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应廷见着时苑表情冷漠,直到自己语气有些重了,“你要是实在想过来就告诉我,你这样太危险了。”
“是么?我告诉你你会同意吗?”棋谱看久了有些头疼,时苑放下以后用双手按揉了自己的太阳穴,刚按了两下就要另外一双冰凉的手到了她的的额头边。“应廷,我们都安静一会儿好吗?”时苑有些无奈,有了孩子以后她实在是生不了大气,但又觉得他们之间的问题不能就这么翻过去。
“我不把你放在我眼前看着,我不放心。”
“应廷,这个世界上离了谁都可以过,没有谁是无可替代的。”
应廷手上的力加重了两分,“你就无可替代。”
时苑被突如其来的情话弄得心绪烦乱,宋林溪入狱她应该过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了,但是应廷和她之间的隔阂到底是什么呢?她自己都不清楚,所以她需要留出一段时间好好想清楚。
“你就一定要把事情弄得明明白白吗?有时候不知道一些事情不是更快乐吗?”应廷知道时苑在想什么,但是他作为一个庞大企业的总裁,并不是每件事情都光明磊落,有很多事情是没办法和时苑解释明白的。
“我奉行的原则是围棋非黑即白,非赢即输。”时苑又端着棋谱慢慢地看起来了,意有所指。
“是么?可是古围棋中也有死局啊,也有一辈子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那一辈子都解决不了就不下棋了吗?”
时苑被应廷的“歪理”哽地没话说,有些忿忿不平,最后只能气急败坏地回一句,“你总有理,我说不过你。”
应廷笑了笑,“可以我从来都没有赢过啊。”他这一辈子都赢不过时苑的。
正当时苑红着脸和应廷争论着的时候,沈安慈回来了,一边进门一边兴高采烈地朝着大厅里喊,“小苑,我出门前忘记问你防辐射服要什么颜色的,好几种颜色我就都要了一样,你看看你是喜欢——”
沈安慈的话在看到应廷以后戛然而止,而后淡淡地道着,“我让小苑在这儿住些时候。”
时苑见着沈安慈回来也是担心,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而且他们俩之间的仇可不是一点两点。“应廷,你回去吧,我自己有分寸的,沈姨会照顾好我的,毕竟她是长辈,而且应家老宅子里还有何叔赵姨他们。”
应廷也知道他最近在忙公司的事情,多少会有些照顾时苑不周到的地方,但是交到沈安慈手上,不行。
“所以你不跟我回去是觉得她能照顾好你,你自己都没生过孩子怎么照顾好你?”对待沈安慈,应廷向来不忌惮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她,一个名副其实的“小三”他不也不想去顾忌。
“应廷,当着小苑的面你怎么说话呢?”沈安慈这么多年处处忍让应廷就是因为应启明,如今应启明也不在了,她也不想再忍气吞声了。
应廷的脸像冰冻住了一般,从面上飘出来了寒气,“怕我说的话就不要做,这些年来真的睡得着吗?不怕我妈晚上找你索命吗?”
“应廷,要不是你爸一直不让我说我至于这么多年都背着这个骂名吗?我和你爸在一起的时候,你爸已经和你妈离婚了,只是没有对外公布,他们两个分居好几年感情本来就越来越淡,所以是法院判决的离婚,而你妈妈因为心脏不好出事我也很抱歉,但你这么多年一直觉得是因为你爸爸婚内出轨和我在一起,受了刺激才去世的,我难道不冤吗?”
“所以现在我爸死了,死无对证你可以往我妈身上泼脏水了吗?”
“你爸书房里锁着的屉子里离婚证上的时间你看看就知道了。”应廷见着沈安慈的神情坚定,不由扯出了一抹讽意。
所以,真正的小三是他的母亲吗?
他的母亲虽然当年跟着他爸的时候不知道应启明是已婚的,但是对大哥二哥还有他们的母亲造成的伤害也是必然的,这么多年他只有把这些转到沈安慈的身上,才能好受一些,所以,从头到尾,只有他妈妈一个人是坏人?
“那为什么我爸不愿意给你一个名分?”应廷的母亲何清尘最后毕竟也是正正当当地嫁进了应家。
沈安慈突然被人戳中了伤疤,也是一阵黯然。“因为你,你不是说我没生过孩子吗?我也有过,两次,全部打掉了。”沈安慈的眼里泛着泪光,时苑马上递上了纸巾。“启明说不能再让我生一个孩子去撼动你了,所以这么多年你误会也就误会了,因为你爸担心你会又一气之下就去英国,一去就是四年。”
应廷的腿有些发颤,所有的信息汇聚在一起冲击实在太大,精神力强大如他也难以招架。
“应廷——”时苑对着磕磕绊绊的应廷的背影喊了一声,终究是没有回答。
“沈姨,你没事儿吧。”
沈安慈怔了怔,她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有机会说出来,擦了擦眼睛,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把给时苑买的东西一件一件献宝似地拿出来。
拿到一半,沈安慈没有征兆地突然捂脸就哭了起来,这么多年每每见到应廷总是要无端退让,她实在是委屈地不行了。
一旁的时苑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用手轻拍着这个老人的背来舒缓她的情绪,沈安慈,在应家蹉跎了大半辈子,也是老了啊。
秋日,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开得灿烂,不带一点颓废气息。
A市江山墓园的某块墓碑前放了一束盛放的白菊;而远处的英国的小镇Cotsold中一块墓碑处,也放了相同的一束白菊……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