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老板的时空记忆里,并没有林老头的信息,虽然记忆中穆大国同样娶了林晓媛。
当初穆东只是一个在泉城谋生的小市民,穆氏家族的人并没有团结在他的周围,而是各自谋生,兄弟姐妹除了逢年过节见见面,平时基本见不到。
所以,当初见到穆大国的时候都很少,自然不太清楚他的岳父是什么情况。
现在听到林老头得了肝癌,穆东有些唏嘘。这老头,刚过上好日子没几天吧?
……
昨天上午,林晓媛兴冲冲的回了娘家。
生活很美好,老公疼爱,儿子健康,日子过得安定而幸福。老爸在哥嫂的照顾下,晚年的生活也舒适安逸,现在都直接搬到哥哥家去住了。
一家人合合美美的,多好。
每一朵乌云都镶了金边,每一朵白云都会投下阴影,林晓媛过于乐观了。到了哥哥家里,她发现,老爸不对劲。
身形消瘦,头发稀疏干枯,脸色蜡黄,食欲不振,就连酒都喝的少了,午饭只喝了小小的一杯。这在以前,这点酒连漱口都不够。
林晓媛心里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她问哥哥,最近有没有带着老爸检查身体。
林景天直挠头,说道:“晓媛,咱爸现在脾气大,上次镇卫生院免费给60岁以上老人查体,他根本不去。前几天他说肚子疼,我要带着他去医院,他还骂了我一顿,说我盼着他有病。今天你回来了,我们好歹带着他去查查。”
林晓媛紧张起来,她明白,大哥所言非虚。老爸这人有个缺点,超级怕打针,偶尔感冒什么的,宁愿大把吃药也不愿意打针。
所以,老爸是非常不喜欢去大医院的,因为大医院意味着大病情,也就意味着极有可能要打针。
在全家人一致的动员下,林老头极不情愿的上了车,去了医院。
一番检查之后,医生悄悄告诉林景天和林晓媛,疑似肝癌,需要进一步确诊。
兄妹俩差点没晕过去,联想到老爸之前嗜酒如命,医生的话让他俩很担心。
一番商量之后,兄妹俩又带着老爸做了一些列检查,之后若无其事的一起回家。
当天的中秋节,过的没滋没味,提心吊胆。
林晓媛和穆大国都太忙,今天一早又搭乘穆东的湾流G550返回了泉城。俩人今天一直留意着手机,盼着它响起又怕它响起,一度极其煎熬。
但是,坏消息还是在傍晚时分来了,肝癌晚期这四个字,让林晓媛简直不能呼吸,让穆大国这个女婿也非常难过。
俩人在心痛之余,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大哥穆东,大哥的三舅是在国外治好的肺癌,那么肝癌能不能治?
于是,俩人赶紧来找穆东求助。
听完林晓媛哭哭啼啼的讲述和哀求,穆东开口道:“大国,晓媛,你们放心,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们也要全力救助林叔,你们等一下,我马上找人打听一下,林叔在哪个医院检查的?”
“鲁南市人民医院,肿瘤科,我爸叫林荣祥。”林晓媛赶紧说道。
穆东直接拨打了王振东的电话。
“王哥,大国的岳父病了,在鲁南市人民医院肿瘤科确诊了肝癌,你能不能帮着问一下病情,看看后期怎么治疗,另外,我想安排他去国外就医,你帮着打听一下最好的肝癌救治机构,病人名叫……”
王振东当然很热心,这点事对他来说非常简单。
半个小时之后,他回了电话。
“穆老弟,这个病人的情况非常糟糕,肿瘤个体较大,伴有腹水和黄疸,另外还有疑似的远转移需要确诊,按照国内的医疗水平来说,只能进行保守治疗。我和两个朋友讨论了病情,觉得如果出国治疗的话,效果也不会很明显。一旦确认了远转移,基本不建议长途跋涉出国治疗,最好能让病人安安静静的享受最后的时光。”
穆东开了免提,林晓媛清楚的听到了王振东的话语,她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听明白了,即使出国治疗,老爸的希望也不大,一旦确认了那个什么远转移,更是时日无多了。
王振东听到了哭声,出生安慰道:“你们先不要难过,这样吧,我明天一早带几个朋友去一趟鲁南,亲自确认一下,如果没有发生远转移的话,立刻启动出国治病事宜,还是有一些希望的。”
穆东无奈的说道:“王哥,那您多费心,明天你带人直接去机场,我会安排好公务机和航线。”
……
情绪是可以传染的。林老头感觉到了家人的情绪变化,他觉得有些不妙。
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子,林老头比谁都清楚。腹部的疼痛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还能靠止疼片什么的压一下,可是现在真的压不住了。
所以,与其说是儿女强迫他去了医院,还不如说老头自己顺水推舟。
去医院之前,孩子们的表情是关切中透着紧张;昨天初步检查之后,孩子们的表情变得紧张而焦虑;又经过了一番折腾人的各种检查之后,孩子们,尤其是女儿,竟然变得一脸的笑意,还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事。
怎么可能没事?我又不傻,看得到女儿眼角的泪痕。
唉,想我林荣祥,一生嗜酒如命,现在可能真的要死在酒上了。
回顾一生时光,年轻时也曾努力打拼过,家里的几亩地也种的尽心尽力,一家人谈不上富足,倒也安稳。
老伴儿走得早,去享清福了。好歹给儿子盖了房,娶了媳妇,大半生的积蓄一扫而空。女儿的学业再也无法顾及,好在她像野草一样熬了出来,现在也算出人头地了。
年轻时候也喝酒,那时候倒也克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贪杯的呢?好像是和儿子分家之后吧?
独自一人,冷锅冷灶,三餐不继,心灰意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有时候自己也看不起自己,年轻时的那些心气哪里去了?做一个酒鬼真的好吗?
可是,除了喝酒,我还能干什么?
老天开眼,儿子竟然突然变得孝顺了。三餐无忧,衣着清爽,冬天儿子还隔三差五带着自己去澡堂子洗洗澡,小孙子也嘻嘻哈哈的给自己搓搓背。
恩,原来,除了喝酒,我还是能干很多事的。
帮儿子看看家,去学校接孙子,家里忙着晒柳条或者点货的时候,帮着搭把手,跟着儿子押车。
老了老了,掉进福窝里了。
可是这身体,却一天一天的不如意,现在竟然要交待了吗?
本家的一个老哥,同样嗜酒如命,去年还是前年交待了。五个儿女平时不管不顾的,老哥生了病,一家子出了6000块钱给老哥看病,两万块钱还没花完,老哥就走了,剩下的钱正好办了丧事。
老哥是肝癌,住在医院的时候我去看过,身上连着好多管子和电线,还带着氧气面罩,看着就瘆的慌。
晓媛和景天不会也这么对我吧?
想到这里,林老头一下子打了个冷战。
……
第二天一早,王振东带着几个专家,乘坐湾流G550飞赴鲁南,一同前去的,还有一脸悲苦的林晓媛和穆大国。
中午,王振东给穆东打来电话,说了几个专家会诊的结果。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病人林荣祥的远转移可以确认,当前,病人不具备手术条件,不具备肝移植条件,更不具备出国就医条件,只能进行简单的保守治疗,以缓解病痛。
这个结果让穆东颇为无语。
三舅和郝老师的肺癌,当前都得到了有效的救治,可是轮到林老头,金钱的力量基本失效了,甚至连让老人走的安详都很难做到。
唉,不知道晓媛会难过成什么样?
林晓媛很难过。
父亲有过几年颓废讨人嫌的酒鬼岁月,但他毕竟是父亲,是给了自己生命把自己养大的父亲。
父亲现在病了,病入膏肓,医学在他面前变得苍白,他的生命开始了残酷的可以预测的倒计时,只剩下等死了。
看着躺在病床上神情紧张的父亲,林晓媛生出了浓烈的无力感。
自己真是太没用了,如果几年前能好好劝劝父亲,多抽一些时间照顾他,或许他就不会变成酒鬼,也就不用躺在这里等死了。
一大波医生护士涌进来,推着一辆小推车,上面摆放着各种设备、药瓶。
林老头更加紧张起来,低声对女儿说道:“晓媛,我不想打针,给我弄点药吧?”
林晓媛差点没忍住泪水,心一丝一缕的疼着,无力感更加浓烈。
亲爹啊!要不是你怕打针,或许病情也不会拖到现在这个地步。
主治医生上前一步,笑呵呵的说道:“老人家,放心吧,打上针,安装上护理设备,你的病很快就能好了。”
林老头才不上当,这样的场景,自己曾经在探视老哥的时候遇到过。当初医生面对老哥的时候也是和蔼可亲,转身就在走廊里和家属讨论病情,表情那叫一个严峻。
他摆摆手:“医生,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孩子们说几句话。”
这种场面,医生见得多了,转身把目光投向家属。
站在一边的林景天只好陪笑着说道:“医生,那就麻烦你们等会再来,我一会去叫你们。”
医生点点头,带着一众医务人员离开。
林老头的眼神慢慢扫过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反反复复的看了几个来回,终于叹了口气,伸手在身上抖抖索索的摸出了一张银行卡。
林晓媛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刷的一下子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