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这么迫在眉睫,怎么办呢?亚蝶拉着东方:
“快跑!”
东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亚蝶拉着跑了很远。
“我妈追来了!”亚蝶像是脚下生风,带着东方,奔走在街道上。
只听得背后一大群人高声喊道:“站住,站住——”
亚蝶眼看就要被逮住了,一时凌乱的她只好跳进路边的一大块麦田。
东方看亚蝶跳进了麦田,自己也奋不顾身地跟在亚蝶的后面跳了下去。
两人手牵着手在没过膝盖的麦田里奋力地奔跑,望不到边的绿油油的麦浪在晨风的轻拂下,一浪高过一浪地企图阻止他们的脚步。
后面追来的人看他俩跳进了麦田,都止住了脚步,随后而来的亚蝶的母亲却没想那么多,毅然决然地也跟着跳了进去,并吩咐其他人:
“绕着小路过去!”
一行行的整齐的麦子就像一道道越不过的沟壑,横在亚蝶母亲的眼前。为了追回女儿,她把多年来积攒的力量都用上了。
尽管如此,亚蝶母亲还是觉得这样是徒劳。灵机一动,她便摔倒在麦田里,接着便哭天喊地的大声嚎哭起来:“我的妈呀,造的什么孽,养了你个没良心的姑娘……你看老娘摔倒在地里嘛,还不晓得看老娘一眼……我的天啊,你要我怎么活嘛……”
亚蝶看着沿小路而去的那群人跑得甚是飞快,自己也忍不住想加把劲,可是忽然耳旁传来了母亲的哭声,亚蝶顿觉脚跟一软,泪水刷刷地流了出来。
东方回过头,看亚蝶不跑了,只站在麦田里一个劲的抹眼泪。便提醒她道:“再坚持跑过这片麦田,他们就追不上我们了。”说着已折回到亚蝶的身边。
“可是……可是我妈妈摔倒了——”亚蝶回头看着母亲摔倒的方向,有气无力地说道。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麦田里,凄美得近乎一曲悠扬的秋歌。
东方提了提亚蝶的肩膀,亚蝶一下子就瘫软在麦田里,任东方怎么催促,她都麻木了一般毫无反应。
看看追赶的人已从对面慢慢围了上来,亚蝶叫东方:“你快跑!他们会抓住你的!”
东方也不跑,他软弱无力地说道:“没有你,我跑到哪儿……跑到哪儿都不快乐!”说完便痴痴地守护在亚蝶的身边。
追赶的人把东方抓住,把他的双手捆起来背在屁股上,然后把亚蝶也用绳索绑起来。
固贞的爷爷从麦浪里冒出头来,他双手叉在腰间,命令几个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的壮汉道:
“往死里打,让他吃个够!”
说罢,那几个壮汉就对东方一顿拳打脚踢,像练习沙袋那样,丝毫没有把东方认为是村里的熟人,他们只知道,这就是那个连村支书的孙媳妇也敢拐的人。
亚蝶被几个妇女拉着,耳后传来东方凄厉的惨叫声,她听得清清楚楚,可是那又怎样呢?她乖乖地跟着几位妇女,头也不回地走了。
或许,她知道,回头看了,自己就会在心灵上有一道时间也抹不平的伤疤。
亚蝶的母亲看亚蝶被逮住,兴高采烈地从麦田地爬起来,大拇指戳了戳鼻子,鄙夷地说道:“跟老娘耍阴招,你还嫩点!知道这是什么吗?苦肉计。你读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然后亚蝶就听到母亲跟那几个妇女讲起她的聪明举动:
“我看着她跑得很远了,就一下子扒下,接着就哭起来……我家的姑娘我最清楚,心肠又软,我就晓得这样她才能停下来!”
几个妇女听着亚蝶母亲的述说,忍不住大笑起来,“样子这么乖巧的一个姑娘,看不出还有两分烈劲!”神态很像是因为逮住了一只猎物而欣喜若狂。
而她们,何尝不是在把亚蝶当猎物追杀呢。
从此以后,一间小小的木屋便成了亚蝶的牢笼。
亚东看姐姐遭如此待遇,免不了疼惜起姐姐来,便想要偷吊在母亲裤带上的钥匙替姐姐打开锁。
有好几次亚东都想趁母亲打盹的时候动手,可是才刚移动脚步,母亲就睁开眼睛,警告道:“别去望她,管她死活,——还想跑?学着好的了!”
苦苦地熬到了天黑,亚东躺在床上,佯装睡得滚瓜一样烂熟,静默中听到父母也关灯睡了,他便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轻轻地推开房间的门,要去母亲放枕边小柜的裤子上偷钥匙。
能不能得手呢?康康想,要是被当场发觉,抓个现形,那就吃不了兜着走咯,可是姐姐关在小屋里饿了一整天,说不定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
康康略微迟疑了一下,“要是被发现,就死定了,不过为了姐姐,拼了!”这样在心里给自己鼓足勇气后,亚东握着门把手,步履蹒跚地走了进去。
从门口到床头的小柜就几步的距离,可亚东却用了不知多少步。他慢慢地挪,慢慢地挪,床头的小柜与自己之间,始终仿佛穿梭在时空里一样漫长。
终于达到了。亚东看父母已睡着,便蹲在小柜旁,将手去裤子上取钥匙。
亚东拿了钥匙,径直来到关着姐姐的小屋。
“姐姐!姐姐!”亚东拍着小屋的门,小声地叫道。
没有声响,小屋周围一片死寂。亚东顿时心里一急,赶快迅速地打开锁,推门进去一看,哪还有姐姐的身影。
亚东拿着手电筒在小屋里环顾一周,发现窗子的玻璃已经被移开了,只剩下一个大窟窿的窗户。亚东心里顿时明白了,姐姐是拿开玻璃从窗户里逃走了。
本来也是来救姐姐的亚东忽地着急起来:这黑漆漆的夜,姐姐去哪里了呢?
亚东的父亲听说亚蝶又跑了,大吃一惊。而亚东的母亲则坐在床上,没有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一样沉静。
良久之后,亚东的母亲站了起来,“有了,她过不了两天就会回来!”然后把嘴凑近丈夫的耳朵,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小阵。
亚东本想听个清楚,可是他恁是怎么斜着耳朵,也听不到。
夫妻两人说完了之后,亚东就见父亲拿着手电筒跑出去了,亚东也想跟去,可是被母亲拉住了,大声呵斥道:“你去干什么?你去走漏风声!”
亚东怎么会想到,第二天母亲就莫名其妙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