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燮都离开好一会儿,云辰依旧是一言不发。长卿忍不住打量着他,与上一次威胁自己的男人不同,虽然表面并不明显,但是,长卿能看到他脸上的疲惫和落寞。
十年过去了,自己竟然还是如此的熟悉他所有的动作。
“如果我告诉你,我找到云卿了,你会不会很高兴?”
长卿搅着咖啡的手停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动作。
“这和我无关,无论你有没有找到她。”
“如果我找到她了,那我就没有理由让你留在我身边。”
“这么说来,我倒是挺希望你心想事成的。”
云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过了很久,轻轻的叹息。
“我也希望是。可是,我找到了她,但那不是她。”
长卿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云卿肯定是死的透透的了。他说他找到云卿了,那自己在这儿,能让他这么说的,肯定是云卿的心脏。
长卿记得十年前的那场手术,自己从麻药中恢复了过来,就看到陆迩和自己并排躺在那儿。但是,那个时候,陆迩还没有被麻药。
她对自己说什么?
长卿到今天竟然句句记得。
“阿辰哥哥本来想亲口告诉你这件事情,毕竟你跟在他身后这么多年,他不忍心。但是,他让我一定要告诉你,他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他会感激你的。”
可是,今日看来,他当天是不知道自己的心脏被移植。
长卿突然想笑。
十年前,陆迩拿走了自己的心脏,她以为她是完全的胜利者,可是,现在看来,她不过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
“曾经有人告诉我,云卿还活着。我也一直坚信她活着。你说心脏还活着算不算活着?”
“我不知道!”
“那是她留在世界上唯一的东西了。可是,当我靠近它的时候,竟然感觉到那么陌生。”
“既然如此,那就应该放手。人死了就是死了,一颗心脏,能代表什么?你觉得你想要的那些记忆中的东西,会被装在那颗心脏里吗?”
“你不懂!你不懂失去一个人的痛苦,你不懂,明明自己可以保护她,结果却让她丢了性命的痛苦。”
“我是不懂,从小到大,我都是顺分顺水长大的。我只知道,放不下过去的人,他在以后永远都不能好好活着。”
“放下!”
云辰摇了摇头。
“这些年能让我活下去的正是那些应该放下的东西。”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病态吗?云卿死了,你偏执的觉得她活着。云卿的心脏还活着,你既享受不了她以这种方式活着,又不能当她死了,你不过是在愧疚你之前做的,你不过是在妄想自己能回到以前。可是,人是没有办法回去的。”
十多年的相处,这个男人曾经是自己做依恋的人。看着他痛苦,长卿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在抽搐。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如果我是你,我会放下所有的过去。如果我是你,我会好好的活着,因为我觉得云卿或许会怨你没有帮她,但是,她希望你活的好好的。”
云辰盯着长卿,脸上突然笑了出来。
“你又不是云卿,你怎么会知道她不会恨我呢?”
“我不是云卿,但有一天,我哥哥如果在本可以帮我的情况下,没有帮助我,而让我丢失了姓名。我会怨他胆小,怯懦,但是,我不会恨他。我希望他活的好好的,我希望他开开心心的活着。”
“你真伟大!”
云辰讽刺的笑了一下。
“你不过是希望云卿永远恨着你,这样你才能自己原谅自己。”
长卿的话像一道雷一样劈在了云辰的心上。
她说的对,比起原谅他,他更希望她永远的恨着他。
“看来你很懂我!”
“我不懂你,我只觉得人一旦钻进了胡同里,自己所想的那些东西,不过就是眼前的那点儿破事。你有云家,你有自己的女朋友,你只要不盯着过去,你可以活的好好的。”
长卿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希望他不幸。可是,真的看到他的痛苦,她希望他能一辈子的幸福。那是十年前自己最爱的人,她怎么会真的希望他过的不快乐呢。
“无论你今天怎么说,我都会帮司九皋找到安宁的。到那个时候,就是你离开司九皋的日子。”
“这么做有意义吗?”
“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能找到意义,就目前来说,我不希望你和司九皋有任何关系。”
“那我们只能各凭本事了。如果我先找到了安宁,那司九皋就会成为我一辈子的保护伞。你永远也没有机会可以为难我。”
“为什么你一直觉得我会为难你?”
“拿我的家人威胁我,难道还不算为难吗?”
“那是你逼我的。”
“你总是能为自己变态的行为找到合理的借口,不过,我觉得安宁消失三年了,司九皋都找三年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找到,你真的能找到吗?”
“不一定,但是,我找到的机会肯定是比你大。”
云辰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喜欢这样的时光,她喜欢她挑衅的目光,更喜欢她那熟悉的倔强。
“那我等着云大少的好消息,千万别让我等太久了。”
“满足你的愿望!”
长卿又被激怒了。
十年前,这个人总是温文尔雅,他从来都不会为难自己。可是,十年之后,他处处为难自己。明明错的是他,可是,现在活像自己挖了他们家祖坟,他找自己报仇。
长卿想离开,但是,手腕却被他扣住了。
“坐下,你要是不开心,你可以不和我说话。”
“我不开心不仅仅是因为和你说话,更因为看到你。”
“那你可以选择把眼睛闭上。”
长卿瞪了他一眼。
只能靠在座椅上,拿着自己书包里的书,盖在脸上。
太阳透过窗户照在长卿的身上,春困秋乏,人果然违背不了大自然的规律。十来分钟,长卿的呼吸就变得平和绵长。
坐在对面的男子也靠在座椅上,静静的看着睡熟了的女孩子。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这一切,都被外面的镜头捕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