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苏若卿似乎是向谢承风妥协了,长公主殿下开始在房间安安静静地休养起来,派去服侍的下人们也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然而,在长公主安静下来的第三天,她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消失了。
谢承风正坐在竹林中复盘一日前他与苏若卿的棋局,听到下人慌张上报时,他神色未变,自顾自看着棋盘,仿佛看着一日前的苏若卿一般。
……
“公主殿下棋风太过凌厉,进攻一往无前,防守却是不够。”谢承风落下白子,淡淡笑着说道。
“落子无悔,又何必在意后路。”苏若卿冷冷笑了一声,神情却有几分哀伤,“更何况,本宫身后,什么也没有。”
“殿下同皇上是是血缘至亲。”谢承风看向她,向她微微一笑,“臣亦会为大夏鞠躬尽瘁。”
苏若卿微微一怔,也笑起来,神情中阴郁不再,却罕见地出现了温柔的样子,“说的好听。”
她将黑子轻轻一扔,声音中多了几分释然:“胜负已分,你赢了。”
……
他不紧不慢地落下一子,悠悠开口:
“罢了,随她去吧。”
想将这位长公主困于这里,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不过,至少她的心结解开了几分,也算是好事一桩吧……
离开了谢承风的禁锢,苏若卿毫不低调地带着军队杀进皇城,向天下宣告长公主不仅没有意外死亡,并且还回来算总账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而在大夏,盛怒的长公主比皇帝更加可怕,短短十日,苏若卿便成功以武力血腥镇压反贼周氏一族,长公主铁血无情到对自己母家举起屠刀的名声更是传遍了整个大夏。
而谢承风却意外地什么都没说,只安安静静待在他的别院。
“皇上!”在一切处理完之后,苏若卿终于见到了小皇帝。
小皇帝虽然有些消瘦,面色也有些苍白,但精神还好,见到她的一瞬间,眼圈就红了:“皇姐!”
装出来的坚强终于崩溃,他扑到苏若卿怀中,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皇姐!我以为你死了!阿姐!”
“我在的。”苏若卿抱住在她怀里大哭的小皇帝,神情罕见地温柔下来,轻轻抚摸他的后脑,“我在的,清然……阿姐在这里。”
……
“摄政王留步。”腥风血雨过去后的第一日早朝,苏若卿再次在殿中留下了谢承风。
“长公主还有何事?”谢承风微笑着看向苏若卿,神色中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臣不懂长公主在说什么。”
“真要我说清楚吗?”苏若卿皱起眉头,“不惜与我决裂,将我禁锢在别院,不就是想要皇上发出勤王令来镇压周家吗?这样做皇上本就不稳的民心又会大动,而我出面,则会得到个对自家母家动手,心狠手辣的名声。但若是谢家出面,则会声望再涨,甚至登峰造极,若是未来取代皇帝也未可知……”
“可是,为什么你让我逃出来了?甚至还将另一半虎符送到我手上?”苏若卿摊开手,如玉般的掌心中,赫然是一枚完整的虎符。
“殿下手段高明,臣并未做什么。”谢承风淡淡笑了一声,伸出手去拿另外一半虎符,“既然殿下用完,那么便还给臣吧。”
“等等!”苏若卿手掌一收,紧紧抓住谢承风的手,她上前两步,极近地靠近谢承风的脸,像是要看清他眼中暗藏的一切,“那后面的事你又如何解释?帮心狠手辣的长公主挽回名声可不是身为制衡她的人该做的事。谢大人的忠心还包括我这位摄政长公主吗?”
“……”谢承风似乎很有些不适应苏若卿靠得这么近,沉默了一会,他像是放弃了一般轻轻叹了口气,“公主殿下既然明白,又为何依旧一意孤行将名声弄到这个地步呢?”
“因为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苏若卿凝视着他,声音放柔,“我曾想要那个位置……但我如今只想做个普通的女子,嫁人生子,安稳平静地度过这一生。”
“那殿下更不该如此。”谢承风垂眼看她,他的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眼中却暗流涌动,“女子声名多么重要,殿下不该留下给人攻讦的把柄。”
“我不想再费那些心思了。”苏若卿突然孩子恶作剧般的一笑,抱住他的腰,仰头看向谢承风,“我之前说过,你要来娶我。”
“……殿下不是说过宁死不嫁给臣吗。”谢承风呼吸略微急促了些,沉默半晌,突然闷闷地冒出一句话。
“是啊……我说过宁死不嫁谢承风……”苏若卿靠在谢承风怀里,轻轻地笑起来,直到看到摄政王耳尖爬上一丝红色,才拖长声调慢慢说道,“那么……我嫁给谢清尘不就好了?”
谢承风一怔,看着笑得开心的苏若卿,终于还是忍不住,摇摇头笑出来:“殿下……果真如先皇所言,聪敏机慧。”
“……”听到这话,苏若卿突然将脸颊埋进他肩膀——他们从未这么亲近过,但这动作她做来却毫不扭捏,“父皇……当年曾对我说……”
后面的话她说的极小声,但谢承风听清了,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她连耳尖都红了,而他向来冷静淡然的面具也悄然碎裂,他不禁回抱住她,低声说道,“……先皇真是……神机妙算。”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苏若卿平复了一下心情,抬起头来看他。
“嗯?”
“要娶我的代价可是很高的。”只一瞬间,她又变回那个高傲又肆意的长公主,挑起眉梢看他,“如今叛乱刚平,朝廷动荡,若是此时握着兵权的你我二人成婚……”
谢承风微微皱眉:“只怕朝臣反对,之前按兵不动的各地藩王……此刻会清君测也说不一定。”
“哼……我不管。”苏若卿松开手,轻轻一推,转身行去,华丽的裙摆像是孔雀的尾羽一般划开一道艳丽的痕迹,只剩下她的声音在空气中悠悠回荡:
“三年后我十八,若是你那时候还没来求娶,我就养一群面首做个女皇帝算了。”
谢承风愣住,良久,他摇摇头,低声笑起来。
这位长公主,任性的不是一点点啊……
……
三年后,大夏长公主同摄政王的婚礼举行,场面盛大到百年难得一见,由于先皇已逝,长公主母族周家又被除尽,便由皇帝亲自主持。
苏若卿端坐在镜前,仔细地端详着自己,镜中的少女一如三年前美丽,此刻身着红妆,更是艳丽到令人窒息。
“……皇姐,你当真要嫁给摄政王吗?”小皇帝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他神色略微有些沉闷,自三年前那场叛乱后,他便在一夜之间成长起来,变得成熟稳重,变得沉默寡言,只对她这位皇姐还是和从前一样亲近。
“怎么?皇姐要嫁人了,舍不得吗?”苏若卿笑着拉住他,她是真的很喜欢这孩子,她柔声说道:“你已经长大啦,清然。”
“阿姐……”小皇帝眼圈一红,自那次之后,他们姐弟俩私下便会像民间一样互相称呼,“你不嫁给他行吗?你爱他吗?”
“傻孩子……”苏若卿笑了笑,并未回答,只是抱住他,“就算我嫁人了,阿姐永远都是清然的阿姐呀。”
“……”小皇帝用力地回抱住苏若卿,把头更深地埋进她怀里。
……
“吉时已到,请长公主与摄政王祭天——”
苏若卿与谢承风并肩站在一起,无需转头,手自然地搭在了一起——三年来,两人之间越发亲近,甚至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
苏若卿看向谢承风,谢承风也同时看向她,两人相视一笑。
“殿下这样很好看。”谢承风也是一身红装,原本清雅俊逸的外貌显得艳丽惑人,他微笑着开口,眼中迷雾散去,只有苏若卿的影子。
“你还要叫我殿下吗?”苏若卿亦笑着横了他一眼,眨了眨眼。
“晏然。”谢承风顿了顿,低声又重复了一遍,“晏然。”
“我在。”苏若卿笑着答道。
“走吧。”他牵起她的手,一步一步,跨过高高的祭天阶,在这万里江山的最高处站定。
高处不胜寒,但若有一个人能一起走下去,便不再让人畏惧那样的寒意。
【攻略摄政王男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