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觉得岳元帅不是想要谋反的人。他真要有反心,怎么会交出兵权来呢?那不是明摆着让人宰割?”落腮胡的男子道。
“看来这位兄台还算是个明白人。岳元帅的冤案,需要我们共同努力才能帮他洗清。”陆游抓住一切有可能团结的人,这人多力量大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呵呵,我们人微言轻,能干些什么呢?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兵士长,在临安城里巡个逻罢了。要是我能指挥千军万马的,说不定还能带人杀到大理寺把岳元帅救出来。”落腮胡的男子自我解嘲道。
“兄弟此言差矣!不错,我们的确人微言轻,凭借我们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改变不了什么。但是,如果我们有千千万万个人都能团结起来,那力量就完全不一样了。你们都见过山洪爆发吧,一滴水的力量虽然微不足道,但水滴汇集成了山洪,就能冲毁所有阻挡的一切。现在的百姓们都是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岳飞一案的真相,需要我们去告诉他们。让大家都行动起来,那样,岳飞就有救了,我们这个国家也就有救了。”陆游给他们讲解团结重要性的时候,甚至开始憧憬着如果把岳飞救出来了,就和他一同去岳家军中效力,打回中原去,统一全中国,建设一个美好的新的政权,让岳飞成为一代明主,自己则辅佐他,成为一代名臣。最好是把社会主义的理想提前就在大宋就实现。这是他心中的一个蓝图,不能与人说的秘密。
谁知道白衣男子闻言微微一笑,道:“兄台这一番话,真是令我醍醐灌顶啊。实不相瞒,我叫郭知运,草字次张。在刑部任员外郎。我曾是秦府的座上客。如今闻得陆兄这一番话,实在让郭某惭愧,我是差一点就误入歧途啊!”
原来他自幼刻苦问学,年纪轻轻就冠登绍兴进士甲科。这秦桧看中了他,想笼络人才为己所用,便打算把自己的长孙女嫁给他。这南宋奸臣当道,朝政浑浊,自己怀才不遇,一身才学却无用武之地。许多人都劝他向吴益学习。这吴益,本无大才,只因娶了秦桧的女儿而成为秦家的娇客,从此仕途升迁不断。他虽想有所作为,但又不想靠女人吃饭,心中正在犹豫不定。今天穿了私服出来,也是想跟表哥聚会一下,谈谈心的,不想就此遇到了陆游,从此改变了他们二人的一生!
旁边的落腮胡男子也自我介绍道:“我叫施全,跟郭知运是远房表亲。就在京城中当差。我的这位表弟啊,可厉害了!上一次科考,他就是绍兴进士甲科。这秦丞相正打算把自己的长孙女嫁给他。早些日子,整个临安城都为秦相府的一只猫弄得鸡飞狗跳的,满城当差的,脚跑断也没有逮到相府的那只猫,要不是我表弟出面,跟秦相府的那位求情,还不知道这事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这郭知运一听,连连摆手道:“这点小事,不提也罢,说出来都是笑话。”
这相府的那一只猫的故事,陆游也是听说过一二的,刚进京城的时候,从各处客栈、酒楼、城墙的布告上就见过的,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结局,也算是对他们兄弟二人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于是,他开始脸色轻松,问道:“不知道郭兄下一步有何打算?”
郭知运也不吭声,开始读起手中陆游散发的杂志来,他读书的速度很快,他一边翻着一边指着一篇文章笑道:“看看这篇文章,写得很好,公卿有党排宗泽,帷幄无人用岳飞!我大宋的朝廷,不是没有人才,而是缺少识人的人才啊!后一句‘遗老不应知此恨,亦逢汉节解沾衣。’看似平淡无奇,却通过沦陷区的父老和朝中主降派官员形成鲜明的对比,岳飞一案孰是孰非,大家都心中有一杆称啊!”
陆游一心想救出岳飞,眼前这个人,正是秦桧跟前的红人,他的那个长孙女肯听他的话,说明他在秦府还是有些分量的,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中的那一股正义感尚未泯灭,如果他能出面跟秦桧说情,说不定岳飞一案就可能有新的转机。这个机会可万万不能错过。主意已定,便决定开门见山地跟他讲出来。“郭兄,你既与秦府有些渊源,何不向秦相替岳元帅求个情?你看,现在也找不到岳飞元帅谋反的证据,就凭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要置岳元帅于死地,难道就不怕将来的后人把他们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吗?”他想起了在临安的岳飞墓前,一直跪立着的秦桧夫妇的雕像,那可是遗臭万年的啊!
“什么?你说秦桧没找到证据就要杀岳飞?那不会引起天下人不服吗?”施全大声嚷嚷道。他这一嚷嚷可把茶馆中不少的人给吸引过来了。
“什么?秦桧要杀岳飞?这事应该不会吧。太祖皇帝早就立下过‘不杀士大夫’的誓言,我大宋朝开国一百多年来,也还从没出现过杀大夫的先例。”旁边有人不相信。
“这也并非不可能。他们告的是谋反的罪,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也有人觉得陆游这话可信。
“对,我们要去揭发秦桧的阴谋,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人群开始激愤起来。
“秦丞相的势力如日中天,我们不服又能怎么样呢?你还敢去杀了他不成?”人群中有些胆小的人怕惹事,想偃旗息鼓,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果秦桧真的冤枉岳飞元帅,陷害于他,那我们凭什么不能杀他呢?”施全最是看不起这号人了,一听有人竟然说这话,急了,两脸胀得通红。
“表哥,别乱说。杀人,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你不要在这儿信口开河。”郭知运喝住了施全,然后对众人说:“大家不要围在这儿了,我这哥哥是乱吹的,不要当真啊。”
“我说的是真心话。”施全嘟哝着道。“难道就只许州官说放火而不许百姓说点灯?”
郭知运一看自己的这个表哥脾气有些倔犟,怕这样下去又不知道要生出什么是非来,他清楚地认识到秦府在京城里的力量的,自己私服出来,就是想避人耳目,不想还是惹事了。于是便对陆游一抱拳道:“陆兄,你刚才说的这事我会考虑的。我一定替你去说说。我今天还有点事,就此告辞了。”说完,便拉着施全飞也似的跑了。
郭知运一边走一边埋怨施全,“表哥,我说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开口说要杀秦相呢?这万一传到相府的人耳朵里,怕是要生不少的是非,到时,就是我也不好保你啊?”
“表弟,这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是决不会连累你的。只是这秦相若是真如陆兄弟所言的话,我看表弟还是离他家远一些的好。你表哥我虽然没有读过你那么多的书,但纵观历朝历代,这个世上没有几个奸臣能得善终的。你虽然没做坏事,但岳飞若真是被杀了,也免不了把你牵扯进去,等那个时候再后悔就怕是来不及了。”他反而劝起自己的表弟来了。
“这个,我自有分寸。”郭知运还想再搏一下。他想拿岳飞这事试一试秦府的态度。毕竟,茶馆里所听的也只是陆游的一面之词。其中真相,还须自己去判断。岳飞并无反心,应该是确定的。可硬要说是秦相一手故意陷害、捏造出来的,他郭知运也不太相信。太祖皇帝早就立下过“不杀士大夫”的誓言,秦相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故意陷害还想要杀害一个世人皆知的兵马大元帅,这事如没有皇帝的点头首肯,他敢吗?也许是只是朝中有人与岳飞有私仇,故意抓住他这次班师回朝晚了几天想整岳飞,然后这案子落到了秦相手中,双方产生了误会。如果秦相愿意听他的,放了岳飞,那就证明秦相只是在秉公办案,并不是陆游所说的故意陷害。如果秦相不愿意放人,执意要杀岳飞,那自己就还真的得跟秦府脱离干系的了。主意既定,便告别了施全,手拿着陆游给的小报,径直进了秦相府。
门口的侍卫自然认得郭知运,低头哈腰的迎了进去。“你家相爷在家吗?”
“相爷正在客厅休息呢,郭大人请。”
秦桧正在客厅闭目养神,他这会儿正为岳飞一案伤透了脑筋。岳飞一案,先是何铸认为岳飞无罪,反而扯出岳飞是什么皇子的事来,不得已换上一个自己人万俟卨,可是不管万俟卨如何严刑拷问,岳飞等人至今仍死不认罪,弄得他也无计可施。那天韩世忠前来质问,把他给逼急了,胡乱说出个“莫须有”的罪名,还被韩世忠当场嘲笑了半天。这皇上也不发话,这岳飞谋反一案到底要如何处理,他弄得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了,他开始感觉到自己这是在火上面烤,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掉到火里面去,引火烧身。
这会儿听说郭知运来了,忙叫人请了进来,他正想听听他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