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朗气清。
经过了昨日一场磅礴大雨的洗礼,复兴府城处处透着清新的气息。
通往府衙的街道上,百姓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议论昨日城门洞子里的一幕。
对于这位复兴府真正的掌控着,百姓们都想去探究他,希望距离他更近一步。
复兴府城是杨七率领着人马从辽人手里抢回来的,因此在复兴府百姓们心里,杨七就是他们的王。
至于那个窝在汴京城里高高在上的名义上的统治者赵光义,他们根本不在乎。
杨七的趣事是百姓们最津津乐道的一项娱乐节目。
每一则有关于杨七的故事,从他们嘴里传出去以后,总会带上一些神话的色彩。
一辆北行的马车内,杜金娥侧耳倾听着马车外百姓的议论声,嘴角含笑的对着马车内正在闭目养神的杨七道:“你不听听,你在百姓们心中的威望,都快赶上华山的陈抟老仙了。”
昨夜杨七歇息在了杜府。
杜府的宅子是杨七给划拨的,新建的不久,有点潮。
加上昨日下了一些雨,潮气更胜。
所以杨七没怎么睡好,这会儿在马车上补一个觉,听到了杜金娥的话,杨七睁开眼,没好气道:“我杨延嗣如今好歹是西北一霸,干嘛要跟一个道士比,你这不是在寒颤我嘛。”
杜金娥捂着嘴偷笑,也唯有在杨七面前,她才会流露出小女儿的姿态。
杨七抓住杜金娥的手,顺势一揽,把杜金娥抱在了怀里。
嗅着杜金娥身上的香味,杨七再次闭目养神。
杜金娥似乎已经习惯了被杨七搂着,她缩在杨七的怀里,低声道:“城里的百姓们都知道你到了复兴府,大家翘首以盼的想见见你,你是什么打算?”
杨七闭着眼睛,轻声道:“出风头的事儿还是算了吧。我这一次到复兴府,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杜金娥侧身,让自己躺舒服了,说道:“就为了见那个寇准?”
杨七睁开眼,骂道:“屁,就凭他寇准,还不值得我亲自登门。这一次到复兴府,是为了兵役的事情,我需要在复兴武院里召开一次会议,大家共同商议出一个结果。”
杜金娥不解道:“那你不是应该去复兴武院吗?去寇府做什么?”
杨七丧气道:“之前告诉了寇准一点儿小秘密,一下子把寇准吓到了。我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杜金娥娇笑道:“妾身瞧着你对那寇准倒是挺上心的。”
马车一路北行,过了三条街道,到了寇府门口。
问过了门房,寇准这会儿去上差了,不在府中,杨七又命人驾着马车到了复兴府衙。
寇准原本是住在衙门的,自从杨七派人把寇准的家人接到了复兴府以后,他就问杨七讨要了一座宅子,一家人住进去了。
杨七到了府衙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许多的官员正风尘仆仆的往衙门里赶。
杨七仔细瞧了一下,就明白了这些官员都是寇准从两府治下抽调了一批二五仔。
杨七没心情跟一群二五仔打交道,就命令彭湃带路,驱车去往复兴武院。
复兴武院战地面积极大,又是两府境内的第二大学府,加上它的特殊性,自然不可能安排在城里。
复兴武院在东城门外三里的地方。
建筑风格很有军伍特色,从外观上看,像是一个巨大的堡垒。
四周的守备很森严。
杨七到门口的时候,刚好赶上了穆羽带着一群新学子从外面操练归来。
见到了杨七,穆羽像是看到了鬼一样,抛下了学子们,匆匆赶进了武院内。
杨七有些不解的问杜金娥,“他这是什么意思?”
杜金娥捂着嘴偷笑道:“穆大哥这是赶着回去藏闺女,他害怕闺女又被你拐走。”
杨七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我有那么恐怖吗?”
杜金娥笑着点了点头。
经过了两道盘查,杨七进入到了复兴武院内。
武院内的布局很粗犷,除去了简单的宿舍、饭堂、教室外,剩下的地方都是训练场。
在各大训练场上,有不少的学子被驱使着在训练。
相比于大同书院的窘迫,复兴武院显得很兴旺。
大同书院至今学子的数量还没有达到一百人,而复兴武院内的学子却已经快要突破三百人了。
杨七到了复兴武院,自然有人去通知了杨洪。
当杨七到达了演武场的时候,杨洪就出现在了杨七面前。
“七郎,你来了。”
杨洪客套了一下,然后指着训练场上的学子们,道:“瞧瞧,我们训练出的儿郎们如何?”
杨七已经大致的把训练场上的学子们训练的科目瞧了一遍了,听到了杨洪的问话,他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只是大致上看了一遍,但是杨七也瞧得出来,整个训练场的学子们,训练的侧重点并不是个人的勇武,而是在个人勇武的基础上,更侧重于兵法和谋略一些。
比如场中最引人瞩目的对抗战。
每一次,对抗双方的兵力都不同,有多又少。
学子们必须通过自己的判断,去学会如何以多胜少。
而人数多的一方,则会想法设法的把自己手里的力量用到极致。
学子们在这一次次的对抗中,能够更好的开动自己的大脑。
这样训练出的学子们不会变的迂腐。
杨洪带领着杨七在演武场上转了一圈,每一个训练项目都给杨七讲了一个透彻。
然后,杨洪又带着杨七到了教室。
参观了一下武院内课堂上的教学。
课堂上的教学有很多,诸如文字、兵法谋略、练兵、统筹、识图等等。
统兵之法并不局限于兵法谋略,练兵的方法,统筹粮食的消耗,以及识别地图,都是统兵之法里面不可或缺的。
参观到最后,杨洪带着杨七到了一座隐秘的屋子里。
在屋子里,有一张精密的西北地图。
杨洪傲气的指着地图对杨七道:“瞧见了没?西北地图,那里有山,那里有河,标注的特别清楚。我相信,即便是在大宋或者辽国,也不会有这么详细的地图。
这可是我们复兴武院,花费了大半年时间,统合了之前所有的地图,加上我们实地勘测以后作出来的。”
杨七仔细观看了一会儿地图,发现杨洪说的确实不虚。
眼前的这一复地图,可以说是杨七在这个时代见过的最精细的一张地图。
只不过,相比于后世的地图,这一张地图还是显得有些渐露。
杨七盯着地图,沉吟道:“洪叔,你有没有想过把地图做的更精细一些,然后在地图的基础上,作出一个沙盘来。”
“沙盘?”
“就是一种缩小形的模型。”
杨七的素描功底过关,所以他随手拿起了一张空白的纸张,在上面写写画画。
半晌之后,一张模型图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杨七指着图纸,笑道:“简单的说,就是把西北的地形,按照一定的比例缩小,然后再呈现出来,让人能够更直观的了解西北的地形。”
杨洪拿着杨七所绘的模型图,惊讶的道:“还可以这样?”
“这个办法确实可行,只要能够实现出来,我们以后教学生,即便是不需要带他们出门,也能让他们更直观的了解他们所要了解的地形。
毕竟,通过人口述的地形,和直观的观察相比,差距很大。”
穆羽不知道何时到了这里,他瞧着杨七所绘的模型图,感慨道。
杨七斜眼瞧了穆羽一眼,问道:“小桂英呢?”
穆羽闻言,脸色一黑,恨不得掐死杨七。
他瓮声瓮气的说道:“我整日里忙于公事,没时间照料桂英,所以我把她送到杜府去了。”
杨七挑眉,略微惊讶道:“不应该啊,我昨夜就留宿在杜府。”
谎言被拆穿,穆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那还真是不凑巧。昨日我猎了一只野猪,所以让人把桂英带过来开了开荤。”
杨七笑道:“那你再派人去把桂英接过来,让我瞧瞧。几日不见,怪想那个丫头的。”
穆羽没好气的嘟囔道:“那是我女儿。”
杜金娥哭笑不得的拉了拉杨七,低声道:“你就别逗穆大哥了。”
杨七点了点头,不再去理会穆羽。
众人再次把目光汇聚到了模型上。
制作模型需要不少工匠。
杨七修书了一封,让彭湃带着去复兴府衙,找寇准调集一批工匠过来。
顺便让彭湃把寇准也请过来坐坐。
制作模型的事儿急不得,在装满了地图的房内待了一会儿。
杨洪带着杨七到了饭堂,简单的吃过了一餐饭以后。
杨洪领着杨七到了复兴武院的一座大房子里。
房子里的摆设很后现代化,一张大圆桌,放着一圈的椅子。
这是复兴武院专门按照杨七的要求设置的一个会议室。
基本上在两府的府衙里,都有这么一个会议室。
到了会议室,坐定了以后,杨洪狐疑的开口道:“七郎,你当真要给麾下的兵马制定服役的年限?”
在北宋,军队已经开始职业化,许多的军卒,基本上就是靠着当兵过活的。
甚至有些人祖祖辈辈都是兵。
杨七为麾下的兵马设置服役的年限,思想确实有些超前了。
毕竟,在杨七提出这个建议之前,兵马的服役制度只有两种,一种是五代之前最常见的府兵制度。
大军战时集结在一起,闲时背着刀甲回家种田。
另一种就是职业化的军卒,这种军卒基本上就是一辈子待在军卒,至死方休。
像杨七提出的给所有的军卒定下服役的年限,这是一个从没出现过的制度。
一个新的制度出现,大家最先考虑的是他的危害性。
这种打破常规的制度的危害性有多大,他们谁也说不准,所以谁也不敢一锤定音的说变。
毕竟现在两府的实力还很弱小,一旦改变了服役的制度,很容易产生一些难以预料的变化。
以两府目前的状态,还经不起折腾。
杨洪心里不赞同变化。
杨七在决定了改变兵马服役年限的时候,就已经派人通知了他所要见的人。
一应的制度的规条,他也以书信的行事让他们过目了。
面对杨洪的发问,杨七似乎早有预料。
杨七点了点头,道:“不错,不仅要定下服役的年限,而且最好能一直执行下去。”
杨洪皱眉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一旦服役的年限定下,每一年你将会面临一个新老交替的问题。
那个时候我们的实力就会变的很薄弱,很容易让人有机可乘。
而且,愿意当军卒的人被你剔除出了军队,不愿意当军卒的人你要强行征调人家入军中服役,这么做,很容易生出变数。
搞不好就是一场兵变。
以咱们两府现在的力量,根本经不起这种折腾。”
杨七摇头,坚定的道:“此事势在必行。洪叔你只看到了有害的一面,却没有看到有利的一面。”
杨七顿了顿,道:“我和你的看法刚刚相反。我认为,服兵役的年限,恰恰是我们麾下兵马的战斗力能不能达到顶峰的关键。
一旦兵役制度一出,当兵就不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反而会被看成是一种磨练。
只有经过了重重磨练的人,才会成为真正的悍卒。
其次,经过了我们训练的军卒,退伍以后,依旧可以保留军籍。
一旦我们兵员匮乏,我们就可以随时征兆他们入伍。
你可以把这看成是藏兵于民。
目前我们治下的地盘有限,能供养的军队数目有限。
我这么做,就是在最大限度上,增强我们的力量。”
杨七振奋的道:“你可以想想,我们目前麾下的兵马只有十三万多。五六年以后,我们麾下的兵马依然只有十三万多。
可是按照我说的这种服兵役年限制度,五六年以后,一旦遇到了战事。
我们就能随时随地的拉起二十多万的兵马。
而且这些兵马还不用我们再下苦工去磨练。
因为他们已经经过了最初的严格的磨练,懂得什么叫做为兵之道。
可以说,拉出去就能打。
而时间越长,我们藏在民间的兵马就越多。
到了全民皆兵的那一天,就没有人可以打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