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捏?怎么个拿捏法?这万一拿捏不当逼着他了到底该如何应对?这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还是这样黑心的家伙。沈氏有些不赞同地道:“这怕是不好,方才也说过,他应该抓得有什么把柄,不然岂能这么胆大吞下这么多的钱?”因为方才的事,沈氏心里多多少少对林烟儿抱有些质疑的态度。
沈氏的担心,林烟儿自然明白,她言道:“姨娘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沈氏见她笃定也不说什么,只是嘱咐道:“也罢了,只我还是要说这么句,做事得休梗休,千万不可做到关门落闩的地步你也别嫌姨娘啰嗦。”
林烟儿笑着摇摇头,“怎会,我只盼着姨娘这么说呢。”她以前因对沈氏囿于成见,总是冷言冷语,后懂事了,又对自己所作所为持有羞赧之心,总是忽冷忽热。此刻与沈氏说开了,两人相处少了丝拘束,多了些亲近。
林渊儿在旁看着二人只觉得分外刺眼,她心里有着满腹的疑惑她实在不能明白为何娘亲会对林烟儿这么的好,难道娘亲忘了她的婚事就是因为林烟儿而石沉大海?但她素来爱把事情往心里藏,故每每想问沈氏个所以时,那些话语总被押回肚子。
就这么一晃神的时间,两人的谈话便落在了林渊儿的头上,林烟儿正问着沈氏赞者是否择好。又说茶凉了,让鸳红和翠笙换盏茶上来。两个丫鬟便领命退了出去。
林渊儿坐在位置上不发一语,表情沉默。她总觉得林烟儿是因有求于娘亲才对自己的事这般的上心。
沈氏却亮着眸子,神情喜悦地说道:“都找着了,司礼的是五品诰命的穆夫人,赞者是六品敕命的纪夫人,昨个儿才回的我,我也没来得及和你说。”
穆夫人是礼部郎中宋端的夫人,纪夫人是太仆寺寺丞的夫人。都算是有身份的夫人。林烟儿心里暗自想着,又问道:“那插笄的人可是找着了?”插笄才是个中重头,必定要选个好的,有头有脸的人物。
沈氏笑着说:“我正想和你说这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来替渊姐儿插笄最合适。”
沈氏话落,两人皆是一惊。
林渊儿手上的绣帕几乎是要被揪断了般。
林烟儿反应过来才问:“为何想到我?”林烟儿不是不愿意,换作从前她果断就答应了,她既是林渊儿的长姐,又是禹王妃,让她插笄最合适不过了,只是插笄一看重身份,二看重的便是德行。如今她的名声已随着遇刺的那件事狼藉遍地,给林渊儿插笄只怕是不妥。
沈氏明白林烟儿心中所忧,劝道:“且不说你王妃的身份,你是长姐,这于情于理也是应由你为渊姐儿插笄你若是不愿,那便是瞧不起渊姐儿”
“姨娘这是什么话?”林烟儿急忙打断沈氏的话,“我自然是愿意的,不过我觉着毕竟是为渊姐儿插笄,应是先问问渊姐儿了来。”说罢林烟儿望向了林渊儿。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岂是她能说不的?林渊儿只好口不对心地说:“自然是盼望的,就怕叨扰你罢了。”她从前的确是盼望林烟儿为她插笄,只是从前。
话说到这里,鸳红和翠笙又捧着几盏茶进来,随后刘义也从进了槅扇,对着林烟儿和沈氏一拜,“王妃,沈夫人。”
林烟儿和沈氏才止了话。
林烟儿一面吃起了茶,一面问道:“清点得如何?”
刘义回道:“平泉胡同容家送的桐木琴,巷栖街齐家送的缂丝牡丹团扇,西止胡同白家送的青玉思南佩还有段太后那日宴迎完随的红枣血燕。”刘义一一答完后递了小册子上去。他说得口干舌燥,但林烟儿还没说什么,他不敢妄动一分。
林烟儿接过册子却没打开看,她摇着纨扇,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氏读懂林烟儿是在给刘义下马威,便十分清闲地在旁捋着茶渣滓啜饮。
刘义一直躬着身子,下巴快抵在胸口上,随着自己一进一出的呼吸,耳边自己的心跳声愈发清晰了起来。
隔了许久,林烟儿才说道:“琴以抚聊慰闲日,仲夏炎威又有一把纨扇送凉,都是贴心的物件。送礼的人费心了。”随后让下人搬了锦杌让刘义坐着。
刘义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心跳回于正常。斜肩掐笑着:“可不是,方才小的见那把纨扇扇柄是用的老坑翡翠,触手生凉得很”
沈氏听着刘义颇有讨好的意思,只冷冷地笑着,心里却又对林烟儿的看法有了改观。
林烟儿没承他的话说下去,只吩咐他:“血燕和纨扇拿出来,其它皆放进库房里。”
“是。”刘义应道。
话说了这么久,天色开始沉了下去,落日像醉酒的人摇晃着脚步向西边倒去
沈氏见状便说要回了,林烟儿想留她们用晚膳,沈氏推脱了,好说歹说最后才让林烟儿送她出去。
一行人才到了影壁。跟着林烟儿一起的只有桂嬷嬷和翠笙,沈氏这才拉着林烟儿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刘义那件事你自己有主意,该说的我也说了,便不再多言。只是你方才身边跟着的那个红裳丫鬟打扮得挺俊俏的。”不说头上的灵芝竹节纹玉簪,光是手上的那对绞丝银手镯就不是一个丫鬟能戴的。
沈氏没明着说,是因为她不知这是否是林烟儿授意的。毕竟如今林烟儿怀着身子,伺候陆一璟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若是找一个通房丫头也比过让王爷纳一个妾来得好。
林烟儿听了哑然失笑,沈氏初见鸳红便能知她心中揣鬼,她发现这点却要了两个月,当真是活得糊涂,“姨娘的意思我明晓了。”
沈氏展了眉头,回头让身后那两个算账娘子走上前来,说道:“这是曹菁,这是陈玶。”前面的那个穿着艾青色夏布,后面则穿了件雪青色夏布,皆梳着妇人头,两人对着林烟儿行着礼:“拜见禹王妃。”
林烟儿让她们不必多礼。
沈氏才说道:“这两人的性子都是沉稳的,心思也端正,你只管放心用着她们俩。她们若是有什么错,你只管罚便是了,不必考虑着我。”
林烟儿笑道:“姨娘派的人总是极好的,自然不会犯错的。”
沈氏点点头,觉得自己叮嘱尽了,又说了几句便和林渊儿一同和林烟儿道别走了。
马车扬尘,转眼间便转过街巷,林烟儿方扶着翠笙道:“回去罢。”
三人进了垂花门,鸳红正候在那儿,随后跟在林烟儿的身后。
这时一直在旁沉默的桂嬷嬷突然出了声:“王妃,如今你有了身子伺候王爷难免有失偏颇”
林烟儿心里猛地一刺,“桂嬷嬷想说什么直言就是,在我面前毋须拐弯抹角。”
“平常人家正室有了身子或是来信,都会准备一两个通房伺候夫君,没有通房都纳得有妾。”
桂嬷嬷是段淑妃跟前的人,是段太后亲自赐给她的,这话到底是不是她们授意还不能确定。只是有一点确认的是,桂嬷嬷说的是实在话。所以方才沈氏也只是略略提了一句,因为沈氏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授意鸳红这么做的林烟儿思虑顷刻方说道:“这事我自有把握,毋须再多言。”
“王妃自然是深谙其理,所以太后之前只是派老奴叮嘱王妃,说那血燕是极好的东西,一定要记得食用,勿辜负太后的一番心意。”
桂嬷嬷说着,声音稳重又绵长,她那张沉浮世事布满褶皱的脸映在林烟儿眼帘里,变得愈发沉重阴晦起来。
这便是段太后的意思了
天边云色晕染出连绵的醉意,虫鸣愈发振聋发聩,吵得林烟儿心生烦躁,她深吸了口气才缓缓说道:“自然是不会辜负皇太后的心意,那血燕我会去问问王爷的意思。”
桂嬷嬷眼里某些东西一闪而过,旋即同翠笙一同扶着林烟儿回了临烟苑。
到了傍晚时刻,桂嬷嬷被林烟儿吩咐去安置两个算账娘子的住处还未回来,管家刘义派了鸳红来问道她,说王爷回来想与林烟儿一同用膳。请王妃移步前厅。
林烟儿下午一直和沈氏说话,回到房里心里又烦着通房一事,不知道如何对陆一璟开口,只想躲他躲得远远的,便让鸳红回了刘义说她吃过了,身子有些乏累,今日不能同王爷一起用膳了。
鸳红如实去回了刘义。
翠笙这才担忧地问道:“王妃身子不舒服吗?”从下午桂嬷嬷说了那话之后林烟儿心情便不大好,翠笙想着。
林烟儿倚在躺椅上看了翠笙一眼,强颜回道:“不是,只是累着了而已。”
翠笙蹲下身子,半跪在林烟儿面前,“即便是累着,也不能不吃东西不是要不奴婢让桂嬷嬷去做一盅冰糖红枣血燕,既可口又”
“我不吃!”林烟儿抽出翠笙拉着她的手,她不想再听见血燕二字,一听见就觉得心闷得难受。
翠笙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没看见过林烟儿这样的烦躁,根本不知道再如何开口。
林烟儿沉默了一下子,看着翠笙惶张的样子,又想起桂嬷嬷的话,只觉得头疼欲裂。她神情疲软地闭上眼,声音清冷地道:“让我休息会儿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