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儿到华沐阁时,刘义正让下人打扫屋子,陆一璟喜净,所以不得有一丝尘染,即便日日打扫这时也需要再收整一番。
刘义见林烟儿来了,连忙迎了上来,“王妃过来是有事?”
说起来,林烟儿都还未怎么来过陆一璟的华沐阁,看着眼生得很,“我就过来看看。”
刘义笑道:“王妃还是莫久待了,这里尘土大,怕呛着王妃了。”说话间就有两个人就抬着一枣红色箱箧从林烟儿面前走过。
林烟儿虽不想打扰,但还算是头一回看陆一璟的华沐阁,心下倒有些舍不得就这么离去,遂对刘义说道:“你且忙你自个儿的,我就看看这儿的风景。”
林烟儿毕竟是主子,主子的话,他这个下人也不能说些什么,便说了句,“那小的失礼了。”随后就又转身,吩咐那些奴仆如何摆放箱箧,如何擦拭洗净房屋。
华沐阁布置清幽,是从了住的人的性子,院子里除却林烟儿上次搬来的那几盏花,余下的便只有一株梨树植栽窗前,如今五月夏至,梨花絮扬。陆一璟或许就在树下吟诗诵读,也或许也临窗绘这一树絮扬,他画艺这么好,画出来的梨花定是巧夺天工......林烟儿静静的想。
这时一个穿着黄色麻衫的下人,走到刘义跟前,“管家的,令内在府门等着你。”
刘义皱眉,“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你先让她在后罩房等着,我处理好了事便去。”
那黄色麻衫下人摇摇头说不知,道:“小的也是这么想的,便请了令夫人进来小坐,但令夫人似乎是急事,进来也不坐。”
刘义思虑片刻,到了林烟儿跟前,施礼道:“王妃,贱内来找小的,说是有要事,小的去一小会儿,这华沐阁烦请王妃帮小的看着会儿。”
林烟儿点头应允,看着刘义随着那黄色麻衫下人逐步远去,不动声色地叫翠笙暗跟在刘义后面。又让一下人去叫了鸳红过来......
林烟儿派的下人来找鸳红时,鸳红正候在门外,等着陆一璟醒来就可以伺候他起床,表情沉默,一如既往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林烟儿唤她去华沐阁,稍愣了会儿,才叫彩霞替了自己候在门外,随后去了华沐阁。
林烟儿看着鸳红那一身浅绛色的裙衫,道说:“鸳来菡萏红香里。这一身倒衬得你肌肤如雪。”
鸳红脸色微变,林烟儿却没再就着她的穿着说下去,说了叫她来的缘由:“你知王爷习性,如今华沐阁正修整,许多零碎琐事我需要你的帮衬。”
鸳红自然领命,念着林烟儿有身子不能磕绊丁点儿,就吩咐人端了黄花梨荔云纹圆后背交椅放在梨花树下,让林烟儿在树荫下乘凉。安妥好了林烟儿后,鸳红这才转身开始打点华沐阁的事:让下人将几株君子兰移到了书房,又放了一把古琴在临窗苏式小红翘头案上,命人在犀木圈椅放了麒麟纹织锦坐垫......
林烟儿看着鸳红指挥若定,丁是丁卯是卯的,就连香炉该放在哪儿她也是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直到最后的槅扇被擦拭了个干净,刘义都还未回来。
鸳红回头看见林烟儿正瞧着自己出神,面上闪过些许踯躅,但也是一瞬的事。
林烟儿笑着说:“布置的很好。”见天快日上三竿,临烟苑那边也没个什么动静,林烟儿心想陆一璟估摸是还在睡,便又道:“前阵子你同我说王爷爱吃栗子糕,王爷回来还滴水未进,等会儿醒了定是会饿的,你随我去后厨房一趟。”
“王妃要吃什么同奴婢说罢,厨房腌臜,王妃现在怀有身孕是不能碰这些的。”鸳红细心地嘱咐。
林烟儿看见树荫投下斑驳的影子细细碎碎地落在鸳红身上,像是雪花一样,点头笑允:“既然如此,你便吩咐她们去做一份栗子糕和清蒸肉末蛋。”
鸳红领命,随后去了后厨房,又派了绿膻在林烟儿跟前伺候。绿膻端了安胎药,林烟儿闻着药味觉得甚苦,一点都不想喝。便让绿膻放在一旁。
绿膻见状跪了下来,哀求道:“王妃,昨个儿你才腹痛遭了罪,再不喝只怕会出什么岔子。”
绿膻抬头看向林烟儿道:“要不奴婢拿些蜜饯来给王妃去去苦味?”
林烟儿抿嘴,“我如今是愈发讨厌吃甜食,”她看着绿膻紧张又担忧的小脸,笑道:“你那些酸梅来吧,近来倒是喜欢吃酸的零嘴。”
绿膻如获大赦点头应了连忙放了药碗跑了出去,待再回来时,捧着一碟杨梅。
林烟儿这才喝了药,含了杨梅在嘴里。看着日渐正午,阳光愈发盛烈,心想,这孩子若出生应是在春寒料峭之期。
绿膻看着林烟儿整个人陷在交椅里凝神闭目,这是她第二次在王妃跟前伺候了,上一次还险些害得王妃流产,虽然那茶花终其缘由不是她摘的,但也是她亲手泡又端在王妃跟前让她喝的......不过王妃却什么也没说,责罚也没给过她,就好似从来没发生过。
绿膻咬咬嘴,她可是见过其它狠厉的主子,不管奴婢是否做错,总是会拿奴婢撒气。
能跟着林烟儿这样的主子,应该算是她的万幸。
她家里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弟弟,她是女儿中小的那个,是父亲喝酒乱性才有的,本来是准备打掉她,但奈何母亲因为头胎亏损的缘故,若是强行服用红花,会导致大出血可能不再受孕,父亲一直想要个儿子,所以只好无可奈何地生了她,平素也不怎么待见她,不是打就是骂。等她稍长大了的时候,就把她卖给了牙人......
“你在想什么?”下方传来声音,绿膻猛然回了神,看见本是闭目养神的林烟儿此时已睁开了眼看着她,绿膻心里一阵哆嗦,连忙跪下道罪:“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神不守舍。”
林烟儿明白绿膻的性子,看见她这样倒也没意外,只是还是有些不自在,“我又没怪你,起来好好说话。”
绿膻听闻裣衽起身,只是咬着唇垂着眸子不敢看向她,“王妃叫奴婢有什么事吗?”
绿膻不知她这个动作像极了林渊儿,林烟儿看着绿膻倒仿佛看到了林渊儿,也不知道沈氏看到了信会如何想,“我是想说王爷睡了这么久估摸着也要醒了,你随我回临烟苑去。”
绿膻看了看漏刻,见已末时一刻,扶着林烟儿回了临烟苑。
此时后厨房已备好了菜,不过陆一璟还未醒,鸳红便还是候在了门外,林烟儿看了一眼鸳红头上的玉镶金发簪,尔后让她们退了下去,便自己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