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变局
早上8点多钟,王光辉还没起床,他的手机就吵了起来——是安娜打来的电话。
“喂,安娜,我还在床上,你有事吗?”王光辉沙哑着声音说。
安娜在电话里的语气似乎有些心急:王老板,今天我一到学校,就收到了一份特快专递邮件,是向院长寄来的一份授权委托书,让我转交给你的。
王光辉的瞌睡被赶跑了:什么?授权委托书?你能不能把内容读给我听听?
安娜:好的,你听着——标题是《授权委托书》,内容是——兹委托王光辉先生,管理和处置本人在东方艺术学院所拥有的10%的股权。此委托是不可撤消的全权委托。委托人签名是向兰的亲笔签名,时间是前天的时间。奇怪的是,邮件封包上寄出地的邮戳上注明是从澳大利亚寄出的。王老板,向院长不是去美国了吗?怎么会在澳大利亚寄邮件给我呢?
“嗯——”王光辉无言以对。
安娜:喂,喂,王老板你怎么不说话?这份委托书是干什么用的呀?
王光辉大梦初醒似地想到了一些事情,但又不能最终确定。他问:安娜,你这两天跟向院长有联系吗?
安娜:前两天没有联系,刚才我用电话和微信都联系不上。
王光辉:联系不上是什么意思?
安娜:她的电话打不通,微信没回音,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会继续跟她联络的,一有消息就立即向你报告。
王光辉心里有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他与安娜通完电话,马上就拨通了财务总监的电话:喂,那个——向院长这两天跟你有联系吗?
财务总监说:没有,老板,我跟向院长就是汇款那天跟她联系过。她当时收到了2个亿的电子汇款,给我发了一个短信说‘收到,谢谢’,然后就再没联系了。
没等财务总监说完,王光辉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在卫生间胡乱地洗了把脸,然后匆匆出门,开车赶往公司。
一路上,他在心里不停地反驳着自己提出的各种假设:向兰不会回来了吗?她已经厌倦了工作压力和精神压力不愿再做女强人?我有理由和证据告她经济诈骗吗?我到哪里去找她的人呢?我能够证明那份股权转让协议是无效的,或者证明她应该退还那2亿元资金吗?
俗话说:祸不单行。王光辉满怀疑惑地到达公司时,刚从车里出来,就有三个人表情严肃地挡住他问道:请问,是王光辉吗?
“我是,你们——”王光辉发现眼前三个都是不认识的。
“你好,我们是中央纪委和省纪委联合办案组派来的,想请你喝杯茶,谈一谈。”其中一人说着,给王光辉递上了自己的证件。
王光辉:喝茶?好啊,在哪里喝茶?先在我办公室坐一坐怎么样?
那人说:我们刚才对你公司前台说我们是税务局的,王老板,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请你配合。当然,如果你觉得在你办公室里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话,我们也同意。
王光辉感觉自己缓过神来了,用手做出了请的姿势:没问题,我会配合你们的,来吧,请进请进。
王光辉领着他们三个人,穿过一楼大厅,登上二楼,进了自己那间办公室旁边的会客室。他们刚坐下,小彭就给他们各人泡了一杯龙井茶。
待小彭出去后,其中一个客人说:王老板,我姓陈,你可以叫我老陈。我们以前没见过面,今天就算是认识了。
王光辉:好,好啊。
老陈:我们知道,你是省人大代表,本地知名的企业家,也是‘东方文化艺术广场’项目的投资开发商,没错吧?
王光辉:没错,没错啊,那是有什么事呢?
老陈稍做停顿之后说:王老板,你们的市委书记蒋之洲,因涉嫌**问题,已经被实行双规了。
王光辉吓了一跳:啊?有这事?
老陈接着说:在此之前,我们了解到,你是‘东方文化艺术广场’项目的投资开发商,有人举报蒋书记为了这个项目,违反土地管理和规划管理的有关法律法规,造成了恶劣影响。并且,据了解,你与蒋书记也有不正常的关系。因此,我们想请你着重谈谈这方面的情况,以便核实蒋之洲向组织交代的部分事实内容。我们今天的谈话,会做录音和书面记录,并且请你签字,你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王光辉:明白,明白了。
老陈:那好,我问你答——请问王光辉,你和蒋之洲是怎么认识的?请你把有关经过对我们说一说。
王光辉:好。我是因为搞广场项目才有机会认识蒋书记的,之前与他没有任何交往。到目前为止,我和他总共大约见过4到5次面。其中,只有一次是我和他两个人单独见面。
老陈:那就说说那次单独见面的情况。
王光辉:时间是在今年的9月中旬,一天下午3点钟左右。地点是在蒋书记的办公室。我记得,当时我是根据蒋书记秘书的通知,让我去接受蒋书记的当面考察。开始的10分钟谈话,秘书也在场。后来秘书有事离开了,我就与蒋书记单独谈了大概20分钟。
老陈:你应该记得当时跟他单独谈话的主要内容吧?
王光辉:基本上没忘,但原话可能记不全。我们谈到了广场项目的土地政策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主要是我听蒋书记的说明。他大意是说项目实行特别优惠的土地政策,就是征地拆迁的全部费用支出由我们公司承担,土地则按行政划拨地的办法来处理,免予招拍挂。
老陈:还有呢?
王光辉此时凭直觉判断,蒋书记应该是已经全部招认了,但又想从老陈那里得到旁证,就问:这个很重要吗?
老陈:王老板,你还没有说,我怎么知道重要不重要呢?
王光辉从老陈的反应来确信,已经没有秘密了。
于是他轻松地说:接下来,我对蒋书记做出了口头承诺:就说如果项目能够顺利办齐有关的许可手续,我会给他1000万元作为答谢。
老陈:你说的这1000万元,是人民币吗?是要付给蒋书记个人的吗?有没有说明支付这1000万的具体时间?
王光辉:是人民币,打算是给蒋书记个人的,但没有说具体时间日期,当时这只是一种口头承诺。
老陈:那么,当时蒋书记怎么说?怎么反应的?
王光辉:当时他没有说话,沉默了,然后就绕过这个话题,说其他事情去了。
老陈:现在,请你负责任地说,到今天为止,你已经付给蒋书记的钱和物,一共有多少?
王光辉:没有,一分钱也没给他,我对自己的话负完全责任。
老陈:现在如果项目的有关手续都办好了,你就应该把那1000万元付给蒋书记了吧?
王光辉感觉对方开始给自己下套了,他便反击说:对不起,老陈,你说的只是一种理论假设和主观推测,但不是事实。
老陈沉默了一下,与另外两位同事交换了眼神,然后说:王老板,今天我们就先谈这些,以后有需要的话,我们再与你联系可以吗?
王光辉在两页纸的谈话记录上签了字,不起眼地松了一口气,与他们一一握手:好的,我就不送你们了,再见。
目送纪委那三个人走了,王光辉心里一团乱麻。他时而想着向兰的事,时而想着市委书记的事,时而又想到广场项目模糊不明的前景,思绪怎么也理不清了。
他找出一支雪茄点燃了,在屋里来来回回度步,努力地想着他的下一步:应该先迈左脚还是先抬右脚?
他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就拨尹杰的电话。可是,尹杰的电话没人接听。他对着电话自语道:哟呵,不接我的电话?一来了事情就躲我?他奶奶的娘希匹!
奇妙的是,王光辉骂了一句粗口,心里立马就舒坦多了。他脱掉上身穿的皮外套,仰头喷了一口烟雾,举手伸了个懒腰,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洋酒,这才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思来想去,感觉最为严重的是向兰的问题:她若由此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那2个亿的银子不就变成水蒸汽了吗?2个亿啊!他的心好似被人切开了一个刀口,血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