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确实遇到了个情况。”张文定哪怕脸皮再厚,也感觉自己长时间没给木槿花打电话,可一打电话就说事儿的搞法太功利,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是这么个情况,老板你帮我看看怎么以回事。林业厅和我们市里……”
跟木槿花说话,张文定不需要那么多遮掩,所以说得很直接,把这事儿的因果说了说,也把自己的猜测说了说,然后静待木槿花的结论。
“佟冷海要去省政协了。”木槿花只沉吟了两秒,便说了这么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佟冷……佟书记要去省政协了?”张文定一愣,反应过来了佟冷海是谁,那是望柏现在的一号呢。
反应过来之后,张文定又有点惭愧,看看自己这都混的些什么吧,居然在听到市委一号的名字时,还差点没反应过来是谁。
当干部当到自己这程度,也算是凤毛麟角了。
不过,张文定又有点奇怪,年前市委换届的时候,望柏市的书记和市长都没有变动。现在,怎么佟冷海要去省政协了?
佟冷海要去省政协了,那么书记的位置就空出来了,这个位置,有可能会是市府一把手曹子华顺位接班,也有可能会是省里哪个厅局的一把手下来坐上去。
一想到这里,张文定脑子里瞬间冒出了一个念头,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林业厅的一把手想来望柏当书记?”
“我了解一下。”木槿花给了这么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张文定没有在办公室里木槿花回话,而是下楼到了车里。
车往县委去的途中,木槿花回了电话过来:“佟冷海要去的可能不是省政协,有很大可能是省政府。”
“副省长?”张文定顿时反应过来了,“这是省里有人想争副省长的位置,所以在这个事情上,要扯佟书记的后腿?”
是的,张文定想的,就是扯后腿——这并不是整佟冷海的黑材料要把佟冷海逼上绝路,而是仅仅只想阻一阻佟冷海,令其这次与副省擦肩而过。
这是生死之争,只是给对手制造一点麻烦而已。
“有这方面的因素吧。”木槿花淡淡然说道,“那个退耕还林的材料,当时是佟冷海报上去的……如果佟冷海没去成省政府,就真的要去省政协了。望柏这边,市政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曹子华也会受到影响,平调吧。”
听到这个因果,张文定不得不叹一声:“一箭双雕啊!市里这次真是点背。”
“不仅仅只是望柏市会受到影响。”木槿花冷哼一声,“你们县里,特别是你,你现在是县长,这个事情,首当其冲的就是你!”
“老部长,我这儿应该怎么做?”张文定当然知道在这个事情里,燃翼县肯定是首当其冲的,称呼都从老板变成了老部长,直接勾起了当初在随江市委组织部之时的情景。
听到这声老部长,木槿花也不仅在心里回想起了一下以往的情分,叹息一声,道:“这一次,可能不仅仅只是省林业厅在做工作……具体的,你再好好打听一下,老部长就提醒你一句,不管后面有什么,你这里就只要盯着林业厅就行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老部长在省里还是认识几个人的。”
木槿花这个话说得相当干脆,没有一点套话,而且支持的承诺也说得相当明显。
对于木槿花这种支持,张文定还是很感动的。
“还是老部长对我好。”张文定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次省府既然有个空缺了,要不,老部长你去争取一下啊!到时候,老部长你成了省领导,我就又可以在你下面了。”
“你可真敢想……”木槿花笑了起来,“你老部长赶不上这趟车,安安稳稳呆在随江就好。”
听到这个话,张文定才反应过来,木槿花当初是从随江市委专职副的位置上直接主持市委全面工作,然后没有当过市长,便当了随江一姐,这资历还是有些略显薄弱了——这才上正厅多长时间呢,就想惦记副省了?
想通了这一点,张文定就不再说这个了,免得生木槿花心里产生更大的遗憾,便问了一句:“佟书记这次的希望很大吗?”
“竞争力还是相当大的。”木槿花答了一句,便扯开了话题,“你那边怎么样?现在你主政一县,要大展拳脚了吧?”
“以前觉得到了县政府可以做成很多事,但真到了这个位置才知道,挑战更多了呀。”张文定叹息了一声,“要不是在安青打下了政务方面的基础,现在我可能都要抓瞎了。”
“你呀……望柏不比随江,埋头拉车的同时,也别忘了抬头看路。”木槿花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干工作,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干得好的。团结才有力量!你就算能力再强,可你终究只是一个人,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
张文定明白,老部长这是批评他了,批评他不知道在望柏市里找市领导投靠,也不知道在市里找些中层干部来交朋友结圈子,搞到现在还在单打独斗,甚至在燃翼县里,虽然有盟友,但盟友之间的关联却并不牢靠,没有太大的利益关联在一起。
这一点,张文定平时没怎么注意,但当木槿花批评了之后,他自己也认识到了。
别说在望柏了,就算是在随江的时候,张文定虽然有熟人有朋友,但要说圈子,还真说不上。就算是走得相当近的石三勇,也跟张文定之间,没有什么利益上的纠葛。
这个情况,说实话,在官场之中,是特别少见的。
一脚踏进了这条路,谁都知道人多力量大,谁都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
道理,张文定早就懂,但他一直都没有这么做。
倒不是他讨厌这么做,而是,实在有点不提不起兴趣。毕竟,他和别人有些不一样,他有一个非常有钱的妻子,又从小和一个道士长久相处,性格之中,不像儒家那么喜欢抱团,反而多了许多道家的散漫和洒脱。
俗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纵然身在这权力场中,张文定为了工作,不得不和别人做一些交易,不得不谈些交情,可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对于那种纯粹的利益交换,比较抵触。
而没有利益捆绑在一起,光谈感情的话,感情总有淡薄的时候。
以前,张文定一直紧守着内心的本性,没有太在意这个事情。
但是,今天,就在刚才,木槿花用这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来批评他这一点,让他心中震动不已,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单打独斗了。
团结,是很有必要的。
说得那什么点,刚才木槿花说这个话,已经不是用领导的语气在说了,而是用长辈或者说是姐姐的语气。
这个语气,令张文定很自责。
“老部长,我懂了。”张文定压下心中种种情绪,很坚定地说道,“老部长您放心吧,以后就看我的表现。我一定谨记您的教诲,团结好一切可以团结的同志,把工作做到最好,绝不给您丢脸。”
木槿花听到他这个话,就笑了起来,道:“林业厅那边,你自己还是要去一趟。去之前,告诉我一声。”
张文定听明白了,木槿花这是要帮他在林业厅撑腰啊!
挂断电话之后,张文定只觉得精神抖擞,以后前进的动力都有了,方向也有了。
自己的身份摆在那儿,只要自己再善于团结同志,什么赵佩华啊吴忠诚啊,什么林业厅啊,统统都特么一边去!
人多力量大!
只要自己的圈子里,各种人都有,各方面的势都能借,那自己现在在燃翼做事,又何需如此束手束脚?
到时候,什么计谋不计谋,想要办赵佩华的时候,只要行堂堂正正之师碾压就足够了!
带着这种舒服的心情,张文定在踏进吴忠诚办公室的时候,脸色都已经相当淡然了。
“文定来了,坐。”吴忠诚很热情地招呼了张文定一声,站了起身,但没和张文定握手,却是亲自动手给张文定冲了一杯茶。
“班长,林业局报上来一个情况,说林业厅要摸退耕还林的底子。”张文定接过茶,没有客套,一开口就直奔主题了。
当然了,张文定也不可能说什么林业厅要批评燃翼县的话。
“退耕还林……”吴忠诚嘴角扯了扯,也是一阵牙疼。这个事情,他比张文定知道得更清楚,毕竟他在燃翼的时间太长。
张文定就直直地看着吴忠诚。
吴忠诚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个事情,当初是市里报的嘛,跟我们县里没关系的嘛。”
张文定正准备说话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公安局副局长钱海来电。
眉头皱了皱,张文定直接把电话挂了。
但电话才挂了几秒,马上又响了起来,来电话的,还是钱海。
这一下,张文定就不得不重视了,敢在领导挂了电话之后马上又打进来的,肯定不是胆子大,而是有重要的事情。
难道,赵佩华那边,出什么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