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伟和潘美灵的婚礼是在乌拉盖的大
酒店举行的。九点半的时候人已经陆
续到齐，潘美凤在人群中寻找着武永
的身影，没有。于是她找到妹妹悄悄
地问：
“美灵，你告诉武永你婚庆的事了吗？”
“姐，告诉了，他说会来。”
“哦，怎么没有，我再去找找。”
潘美凤找遍了酒店的里里外外，依旧
没有，她不明白武永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她没有时间多想。
十点钟的时候礼炮响起，酒席正式开
始。宾客已经全部入坐，做为女方的
娘家人，潘美凤一人端着酒杯和酒壶
敬着酒，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熟悉的
宾客中有人向她投来同情的一瞥，可
这一瞥刺痛了她。她想离开确不能。
正在这时刘刚走了过来，从潘美凤手
里接过托盘说道：“我拿着，你来敬
酒。”潘美凤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单
眼皮的男人，满眼的真诚。她笑了，
笑得很舒心。这次是这个男人第三次
在帮助自己，他的出现好像总是在补
武永不在的空缺。这时候宾客们打趣
道:
“光敬酒不行，得唱歌我们才喝。”
“不行，我五音不全，唱出的是噪音”
潘美凤忙解释说。
“我来替你唱吧。”刘刚说着唱了一
首，他的嗓音粗旷浑厚，
震惊了酒桌中所有人，也引来了熟识
人的窃窃私语：‘怎么敬酒的是他俩，
武永哪去了？’
一桌酒过后，潘美凤把刘刚叫到一间
素静的房间问道:
“刘刚，那些人的流言蜚语会不会给
你带来麻烦？”
“嫂子，那些人的嘴想说什么，堵也
堵不住，不必理会。我们敬酒去吧，
人还很多。”
潘美凤再次笑了，她开始有点欣赏眼
前这个男人，他有点宁折不弯的骨气
和傲气。
潘美凤和刘刚一个个地敬着酒，刘刚
在宾客的要求下一首首地唱着歌。婚
礼在宾客们的掌声中，欢笑中，走向
了结束。
婚礼结束了，新郎和新娘的双方家人
以及帮忙的所有人，围在一张桌子上
。高伟的父亲首先举起酒杯说道：
“亲家，各位，我们一起举杯为俩位
新人的大喜干杯。”
“好，我们干杯。”
“感谢各位帮忙，我们再碰一杯。”
潘爸也举起酒杯说道。大家又是一饮
而尽。潘美凤也举起酒杯对高伟的父
母说道：
“叔叔阿姨，我妹妹以后要是有什么
做得不好的，希望你们多包涵着点，
我敬你们二老，我先干了。”
高伟的父母也举起酒杯对潘美凤说：
“美灵不会错的，看到现在的你，就
能猜到美灵以后会很优秀，干了。”
高伟父母的夸奖让潘美凤没有丝毫高
兴，反而更加难过。武永的缺席让她
觉得好难堪，好难过。觉得自己好对
不起妹妹。面对别人寻问的目光，
同情的目光，她无地自容；更不知道
该怎样坦然面对。自己这个被丈夫遗
弃的女人，现在被人夸奖到底是自己
的荣耀还是自己的悲哀？她不知道。
从不会喝酒的她一杯接一被杯地喝
着酒。
她想醉了，醉了就可以逃离这个酒桌
，醉了就可以不用去想怎么面对别人。
醉了就可以解千愁。
“姐，不会喝酒就别喝了。”
旁边的妹妹劝说道。身边的刘刚也抓
住了她的酒杯说道：
“你已经喝多了，你想说什么，你说
我来替你喝。”可她已经醉了，醉得
好快。在一阵翻肠倒肚的吐过之后，
被人送离了酒店。接下来就什么都不
记得了。
潘美凤醒来的时候，看见儿子趴在自
己身边正低头玩着基木，她环视了一
下屋子，看到自己是躺在父亲的小屋。
她扭过脸问道：
“武志，你不是在奶奶家吗？怎么在
这？”
“奶奶把我送过来的，妈妈你醒了？”
小武志听到母亲的问话忙回答说。
潘美凤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了。
她起身下了床，开始洗漱，晕晕的脑
袋让她有踩到海绵上的感觉。她开始
后悔昨天的失态。这时候父亲走了进
来对她说：
“出去吃饭吧，饭在锅里。”
听到父亲的话，潘美凤觉得很愧疚。
这些年自己没有照顾父亲，确让父亲
一而再地照顾自己。尤其是昨天的失
态，不知道有没有让父亲操心。想到
这她问道：
“爸，我昨天有没有乱说什么？我是
谁送回来的？”
“没说什么，是刘刚送你回来的。美
凤，生活要是没法过就离婚，回来咱
们祖孙三个一起过，也挺好。”
“爸，我很好，我出去一下。”
“妈妈，我也和你一起去。”
儿子说着跑过来抓住潘美凤的手。
看到儿子粘人的样子，潘美凤犹豫了
一下说道：
“好吧，儿子，我们去找爸爸。”
来到杨金莲家潘美凤推了推门，门
关着，她又敲了敲。好久，门开了。
杨金莲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去路。一
脸的不屑说到：
“武永昨天出席我弟弟的婚礼，喝多
了，睡着呢，你回吧。”
杨金莲的不屑和盛气凌人的姿态让潘
美凤感觉到了不爽。她强控制自己的
语气说道：
“你弟弟的婚礼不是订在七月吗？”
“昨天是个好日子，改在昨天了”
潘美凤知道：‘这是杨金莲再向自己
示威宣战而故意安排的。’尽管她现
在没有兴趣在乎这无聊的勾心斗角，
可是此时杨金莲的态度和武永的不露
面让潘美凤感受到了羞辱，她的自尊
心再次被刺痛。愤怒让她生气地推开
杨金莲走进了里屋，确见武永坐在沙
发上喝着茶，旁边坐着个小女孩。
潘美凤一见更加生气了，语气也失去
了往日的平和，她抬高嗓门问道:
“为什么不出席婚礼？”
“昨天也是金莲弟弟的婚礼，我去不
了。”
“别忘了我才是你的法定妻子，不是
她。别忘了我妹妹这些年一直在无偿
地帮你接羔子，不是她弟弟。”
“她才是我的女人，我不能让她难过。”
“那你就让我颜面尽失吗？你俩成双
成对出现在公众场合，你考虑过我的
感受吗？我们的生活还能维持吗？”
“这种生活没法过，你可以选择退出”。
旁边的杨金莲说话了。
是啊，这种生活该结束了。潘美凤点
点头说道：
“好吧，武永，我们明天去离婚，孩
子留给你，你要好好善待他。”说完，
潘美凤俯下身对武志说：
“儿子，以后要好好听爸爸的话，妈
妈会常回来看你的。”说完她把武志
往武永面前一推转身向门外走去。
“妈妈，带上我。”儿子哭着跑过来
抓住了她的手。这时候武永也走了过
来，掰开了武志的手。潘美凤停顿了
一下。儿子的哭喊声让她好痛，可是
她再也不想和这个武永有什么瓜葛，
她想和他断得干干净净。包括这个身
上流着武永血的儿子，在那一刻，她
也产生了离开他的想法。
潘美凤每往前迈一步都觉得好艰难，
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撕扯着她的心。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观看，她看见
儿子的手被武永劳劳抓住，儿子在那
蹦着，跳着想要争脱武永的手确又无
能为力。此时的儿子像是一只被拴住
腿的鸡在无奈地挣扎着。潘美凤不忍
心再看下去了。于是转身又向前走去，
还没走多远确听到儿子哭喊着向自己
奔来，她本能地回头观看：是的，是
儿子。儿子哭着，喊着，跑着，一不
小心被一个土坑闪了一跤，重重地磕
在地上。潘美凤赶紧向儿子跑去。
小武志爬了起来，满嘴鲜血地向她奔
来。看看儿子被磕掉的门牙，看看儿
子满脸的黑土，潘美凤又一次泪流满
面。她暗暗地问自己在做什么？恨武
永吗？抱复武永吗？可为什么要这样
对自己的儿子？无边的自责涌上她的
心头。
此刻，让潘美凤没有想到的是：安慰
自己的确是怀里的儿子，儿子用他的
小手一遍遍地擦去她的泪水说道：
“妈妈，以后咱俩在一起，我刚才替
你咬了他一口。”
潘美凤听到儿子的话不仅破涕为笑，
她问道：
“儿子，你刚才咬谁了？”
“咬爸爸了。”
杨金莲再次笑了，可眼泪确不断地往
外流着。她一边流着泪一边笑着，然
后抱起自己的儿子说道：
“儿子，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