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湛面色平静，对上姜词的目光，微微挑眉，带出些许似笑非笑的神色，仿佛在嘲笑她明明早就知道，却还要演戏。
“我没……”
姜词张口，想要解释，但被忽然出现的宋依然打断了话头。
“江先生，你们在这啊，竞标会马上要开始，赶紧过去吧。”她露出松口气的模样，好像真的只是过来找人。
江景湛没有拒绝，单手插兜，走在前面，刚才没能说出口的解释，也跟着不了了之。
姜词掐了把指尖，心不在焉跟在后边。
下了楼，她一抬头，刚好看见陆星瀚迎面走来，一颗心直坠深渊。
入职新公司是真，但有老板是假的，他自己就是总裁。
所谓的想要拿价格劝告老板放弃，也是假的，他在动用手段逼走其他竞争公司后，还想通过自己，直接釜底抽薪，赢过江景湛。
所有的接近和帮忙，全都是假的，姜词没想到，这么久以来，自己竟然活在陆星瀚编织的谎言当中。
陆星瀚走到跟前，整张脸像是戴着面具，含着疏离客套的微笑，眼里有算计和狡诈，又或者，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小词，好巧。”他跟姜词打招呼。
熟悉的嗓音落在耳畔，忽然让姜词胃部剧烈翻滚，她撇开脸，拒绝交流。
江景湛接过话茬，笑容里带着明晃晃的讥讽，“陆总是不是有些特殊的爱好，放着好端端的总裁不当，非得装什么小职员。”
陆星瀚面色未改，“情势所需，没有办法。”
这回答，也是变相的跟姜词解释。
江景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过，陆总演技挺好的，你看小词都被你骗的团团转，以后要是盛大倒了，或许可以考虑进娱乐圈，相信肯定会有很好的前途。”
“彼此彼此。”陆星瀚笑道，“想必以后江总会愿意跟我好好说话了，而不是动辄用权势压人。”
言语交锋，无形硝烟逐渐蔓延。
姜词夹在其中，无暇参与，直接对江景湛低声说，“我们去坐下吧，没必要跟他起口舌之争。”
一句话，比江景湛千言万语来的更加管用，陆星瀚脸色骤然僵硬，看着姜词心痛难忍。
“小词，今天结束后，你给我几分钟时间可以吗？”他声音涩然。
姜词只觉心口有冷风哗哗刮过，吹得她近乎窒息，“没必要，我们只是朋友，最好保持距离，免得引起误会。”
她字字凌厉如刀，轻而易举割开陆星瀚心脏。
江景湛烦乱的心情在一瞬间平复下来，甚至变得有些愉悦，他带着姜词越过陆星瀚，坐到位置上。
宋依然跟在后面，不知道找了什么关系，座位竟然在江景湛身边。
而巧合的是，隔着过道的位置，就是陆星瀚。
姜词明显能感觉到陆星瀚频频投来的视线，但她没有侧目，甚至转向江景湛这边，想要让他知难而退。
“陆总，您和江夫人，是朋友吗？”然而，旁边的宋依然却饶有兴致的出声问道。
陆星瀚看着姜词背影，心情沉郁，但仍旧点头，“是的。”
宋依然夸道，“陆总年纪轻轻就能掌管盛大，真是年轻有为啊。”
最重要的是，他曾今还是姜词的恋人，而且现在明显对姜词还有意思，有什么，比这种关系，更容易挑拨呢。
宋依然心里有些兴奋，像是在漫漫黑夜里终于看到希望。
“谢谢。”陆星瀚点头。
听着旁边有来有往的交流，姜词脸色阴沉，满腔无从发泄的怒火好像终于找到了出口，“宋小姐那么好奇，不如坐过去跟他好好交流一下，反正陆总那边，还有的是座位。”
宋依然一噎，事先准备好的话题也说不出口了。
她收声，在位置上坐着。
竞标会开始。
由于没有其他公司参与，正常竞标会进行的分外简洁顺利，只要在盛大和江氏之间选出一家就好。
姜词紧紧盯着台上，心里不详的预感逐渐扩散。
会不会……
“恭喜陆总，今天中标的公司，是盛大。”
台上声音传来，印证了姜词心中猜想，她猛地扭头，看向江景湛，后者面色淡淡，好似并没有因为这场失利动怒。
然而，姜词想到那么多个日夜，江景湛付出的努力，眼眶一酸，心里难受的好像被无形大手紧紧抓住。
陆星瀚起身，上台跟工作人员握手，甚至还扭头看着江景湛，说，“江总，承让。”
很快，价格也被公布出来。
姜词看着几乎一样的两个数字，耳膜嗡嗡作响，怎么会，两个价格，居然只相差一万元。
这价格，若非是提前知道江景湛的报价，怎么会如此巧合。
姜词眼前闪现昨晚的画面，心凉了半截。一时间，腹部的疼痛好像卷土重来。
额角很快有冷汗滑落，她试图去找江景湛，让他送着自己去医院，可刚伸手，忽然被猛地拽住，狠狠往外拖去。
姜词抬头，看见江景湛冷厉的侧脸，以及满眼风雨欲来。
宋依然落在后面，并不急着追上去，而是拿出手机，给杜琴打电话，“喂，他们回去了，你准备一下，对姜词发难吧。”
挂断电话，她几乎压不住心中喜悦，要笑出声来。
姜词啊姜词，这回可是你自寻死路。
正洋洋得意之际，宋依然发现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循着看过去，发现来自陆星瀚。
明明他仍然含着笑，看起来温润如玉，可宋依然莫名心中瑟缩，感到了一丝害怕。
难道说，刚刚的电话给他听到了？
宋依然心跳砰砰加速，勉强对陆星瀚笑道，“陆总，这种时候你不去喝庆功酒，看着我干什么？”
陆星瀚笑容加深，他迈步过来，对宋依然伸手，“没，只是刚才就想跟你认识一下，但是没有机会，现在就想看看，还能不能有这荣幸。”
他相貌出色，身份贵重，却含着温和的笑意，言辞恳切的表示想要跟你认识，任谁，都会因此产生虚荣心的。
宋依然也不例外。
她微抬下巴，略带骄矜，“当然，也是我的荣幸，我叫宋依然。”
“陆星瀚。”陆星瀚礼尚往来，说出自己姓名，随后，好像闲聊般问道，“不知宋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
宋依然答，“就是做房地产的，宋氏。”
房地产行业里排的上名号的，并没有这家，要是往下数，倒是有家高不成低不就，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家了。
陆星瀚心里迅速思量着，自然接话，“原来是宋家，久仰了。”他说着，抬手看眼时间，歉然道，“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需要先离开，等以后有机会，再请宋小姐吃饭。”
“好。”
……
姜词被一路拉着回家，下车时，还被拽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勉强站稳，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拉住江景湛，“你有什么话能好好说吗，不要把气撒在我身上，可以吗？”
回来的途中，姜词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她并没有将竞标价格告诉给陆星瀚，问题肯定不出在她这里。
但是江景湛似乎有些误会，她不想让误会加深，最终决定好好交流一下。
江景湛止步，冷声问道，“你想让我现在就问清楚，你是怎么把价格泄露给他的？”
果然。
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但是亲耳听到江景湛这么说的时候，姜词还是有些心寒，他怎么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怀疑自己。
“我没有。”她颤声否认。
“没有？”江景湛掐着她手腕，“今天竞标时，那高出一万的底价难道是假的？你跟陆星瀚没有瞒着我见面？昨天更没有偷看我竞标文件？”
“姜词，事到如今你还敢说谎，真是让我感到恶心。”
‘恶心’两字，好似冰锥，一下子扎进姜词胸口，寒意蔓延，将她整个人都要冻住。
她猛地抬头，眼圈控制不住发红，“江景湛，事到如今，你对我半点信任也没有吗，我的努力，你是不是一点都没有看见？还有昨晚我交给你盛大股东偷税漏税的证据，难道也是演戏给你看吗？”
“股东？”江景湛整张脸越发肃寒，“那是陆星瀚的二叔，这段时间，陆星瀚亲身父亲费尽心思，就是想要将他赶出去。”
“你把资料给我，难道不是想借我的手，帮陆星瀚铲除障碍？”
“姜词，你把我当傻子耍？”
“哐——”
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后脑勺上，疼的姜词眼前一黑，等她反应过来，脑袋开始阵阵发蒙。
各种茫然无措、慌乱、无助……纷纷涌现。
那股东，是盛大本来就想踢走的？
她昨天到处奔波，辛辛苦苦拿到手的证据，也是陆星瀚提前安排好，特意要送到她手里的？
陆星瀚到底拿她当什么，可利用的工具？还是蠢货？
姜词疯狂摇头，几次张口欲言，但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所有的话好像在说出口的瞬间，都会变成狡辩。
就在这时，老太太从暗处现身，用难以看懂的眼神看着她，“小词，景湛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