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院长使劲摇着梁忠义的胳膊说:“老班长,我是工程三团技术股的陈长专啊,你救过我的命啊!”
梁忠义眨巴着眼睛,想从陈院长的脸上找回曾经的记忆。
他终于想起来了。
那时,他们都是铁道兵,陈长专是工程三团技术股技术员,负责勘察设计工作,梁忠义是工程三团一营三连的班长。
那年四月,在青藏线施工过程中,陈长专正在施工现场勘察地质情况,突然工地上方山体出现滑坡迹象,石块飞一般冲向工地。
陈长专正聚精会神地察勘地质,等发现险情,仰头一看,石块就在头顶上方。
眼看到石头就要砸中陈长专,正准备躲避的梁忠义,突然转身一把抱住陈长专滚向一边,大石头擦身而过。
这次两个人都受了一点轻微擦伤,有惊无险。
那次塌方事故后,陈长专又转向新的地方。
此后,由于工作原因,他们很少见面。
第二年,铁道兵部队撤销,整建制转到铁道部。梁忠义退伍回乡,与陈长专失去联系。
陈长专在铁路工程局工作了十几年,九十年代初期,调到水城县交通局所属的交通设计院,担任院长。
后来设计院改制,他成了设计院的老板,成为真正的“社会人”。
陈长专没想到,自己打听了多年的老战友,救命恩人,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这天晚上,二人喝了不少酒,一边喝,一边回忆当年在铁道部队时的艰辛。
陈长专好像这一次来玉皇山村的目的,成了寻找失散多年的战友,成了拜访当年的救命恩人。
二人一直喝,一直不停地说,好像有默契似的,谁也不提玉皇山村公路设计的事情。
那一晚,两个战友都喝醉了,他们俩躺在一张床上,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第二天早上,陈长专在梁忠义家吃了早饭,拍着梁铸成的肩膀说:“小伙子,你有种,像你爹年轻时候一样。”
他说起了正事:“我回去后就安排技术人员来现场勘察设计,你搞好配合。”
梁铸成唰地给陈长专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谢谢首长!”
他哈哈一笑,说:“你先别急着谢。”
他转身对梁忠义说:“设计费这个账,要记在老班长的名下。”
院子里传来一阵阵欢笑声。
勘察设计前期工作很顺利,但是在翻越玉皇顶的方案上,却费了一番周折。
玉皇顶山体陡峭,海拔一千多米。
为了降低坡度,路线设计时,在两边山坡要多绕几圈,山顶还要开挖一个深度三十米左右的大豁口。
这个方案,山顶两边大约要绕行二千多米。虽然解决了坡度过大的问题,但是冬季下雪后,道路冰冻会影响通行。
梁铸成认为,这还是次要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如果开挖玉皇顶,就破坏了中原突围战场遗址,同时对玉皇顶自然风光也造成很大的破坏。
这种破坏是无法修复和逆转的。
梁铸成和设计人员会商后,提出另外一个方案,就是打隧道。
玉皇顶虽然海拔高,但是越往山顶,山越陡峭,山体越薄。
经初步测量,距山顶三百米左右的一处山坳,山体厚度大约只有二百多米。
梁铸成建议,如果从此处打隧道,能缩短四公里左右的距离,关键是不需要翻越玉皇顶,不仅最大限度保护了玉皇顶自然生态,而且大大降低了坡度,缩短了距离,还能有效解决冬季雨雪天气通行问题。
不过,设计人员提示,这个方案的投资会大幅增加。
这在梁铸成的意料之中,投资过大,实施起来难度非同一般。
现在路基工程投资还没有着落,如果再增加投资,会带来更大困难。
梁铸成建议把第二个方案作为备选方案,如果具备条件再考虑。
按照设计概算,第一方案,翻越玉皇顶,路基投资概述二百三十五万元;第二方案,打隧道,大约二百多米,投资概算增加大约一千二百多万元。
初步设计方案出来后,梁铸成在村组干部会议上作了说明。
村组干部对两个方案开展了热烈的讨论,几乎异口同声倾向第一方案,就是山顶开挖豁口。他们的理由很充分,就是一条通村公路,没有必要打隧道,修通了,能通车就行。
打隧道,需要多少资金?村里根本没有那个条件,搞不好会耽误修路。
这次,刁新怀却出人意料地支持打隧道,他说那不是钱的事,从长远考虑,应该打隧道。
雷作田很长时间没有吭声,让大家充分讨论。
等大家都说了,梁铸成问雷作田的意见,他把烟头扔到地下,用脚踩灭了,才开腔:
“打隧道肯定是个好方案,可是咋排在第二呢?好方案不一定好实施,我们缺钱啊!只要有钱,谁不想把事情往好处办?!”
一提到钱,大家不吱声了。
从内心里讲,梁铸成也倾向第二方案。
常言说,是非经过不知难。
几个月来,梁铸成为了这条路,跑烂了几双鞋,磨破嘴皮,好话说尽,好不容易争取到路面硬化项目,如果不是县交通局和设计院的大力支持,根本没有这个结果。
路基工程,只能由村里承担起来,而且要用最少的钱,办成最多的事。
梁铸成谈了自己的想法,说:“综合大多数同志的意见,我也倾向先按照第一个方案实施,打隧道的方案先放一放,走一步看一步。”
他提出,路基先从玉皇顶南坡开始施工,那边的通了,修北边的时候,材料和设备才能进来。
刁新怀却提出了反对意见:“要修也是从村里往外修,最起码村里人出去方便一些。”
其他干部也附和,说外面修了,靠村子这边还是不通,有球用?
村组干部七嘴八舌,争论不休。
雷作田咳嗽了一声,说:“你们看问题就看脚尖上,你们说说,外面不修,东西咋进来,你们去挑?机器咋进来,你们去抬?”
雷作田又说:“那是必经之路,修好了还不是我们村里的人走?”
村组干部意见不一致,各说各的理。
刁新怀撂下话,要是先从村外修,他不参加。
梁铸成听了,气不打一出来,他忍不住想发脾气。
他强压住怒火,硬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