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亮说的话魏一辰当然明白,能在清南巷开酒吧的人, 都是有点背景的——不管白的还是黑的。
他捂着还在流血的手臂, 安静地站在夜色里,有如一头屏息凝神的野兽。钱亮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觉得今天已经给过他警告,如果他仍是要咬着他们不放,那只能怪他自己了。
他朝那匕首的男人使了个眼色,退回了身后的小楼里。随着小楼的房门关上, 灯笼的光也被掩上,周围再度变成一片漆黑。
魏一辰转过身,一个人往回走。一个女人从阴影里走出来, 靠在一盏被人砸坏的路灯下, 抱胸叫了他一声:“喂。”
魏一辰脚步微顿,朝她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留着长发的女人, 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因为灯光昏暗, 他看不清她是什么发色, 只不过这张脸还是有几分眼熟:“你是千曼姐店里的人?”
左千曼,在清南巷开了很多年的酒吧, 资历比魏一辰还老。她是这灯红酒绿之下,屈指可数的女老板之一。
女人直起身,从路灯下走了过来:“我叫方秋韵。”
“哦。”魏一辰很冷淡地迎来一声,她叫什么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哦”完以后,又继续往前走,方秋韵挡在他跟前, 问他:“你去哪里?”
魏一辰觉得莫名其妙:“回我的酒吧。”
方秋韵道:“你现在不能回去。”
魏一辰哼了一声:“哦?”
方秋韵没有在意他那个“哦?”字里的不屑和讽刺,只是道:“你这个样子回去,你手下的人肯定会去找钱亮算账。”
魏一辰皱了皱眉,阿毛这人性子直,看见自己伤成这样回去,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换做平时,闹闹也罢了,朱兵那孙子他们不也一样揍了吗。但是钱亮不是朱兵,他们要是没头没脑地冲上去,肯定会坏事。
“你跟我去hug。”
hug是左千曼开的酒吧,在清南巷很出名,格调高,收费也高,非常适合人傻钱多的少爷小姐们纸醉金迷。方秋韵丢下这句话,就自顾自地往前走了,也没管魏一辰愿不愿意。
魏一辰站在原地,虽然心里有些不爽这个女人,但考虑了一下,还是跟着她走了。
酒吧里现在正人头攒动,方秋韵带着魏一辰从后门进去,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清净很多,适合要求更高的富人喝酒。方秋韵领着魏一辰往前走,忽然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的血不要滴到地毯上,我们的地毯很贵的。”
“”魏一辰的一出艹马上就要出口了,想到这是在人家的地盘,又忍了回去。他看着对面的女人,对她牵起嘴角冷笑了一下:“我有钱,赔得起。”
他这个笑本意是想讽刺和鄙视对面的女人,但他这张脸本就长得好看,现在又因受伤显得有些苍白,这么冷冷的一笑,反而更加性感勾人了。
“”方秋韵收回目光,继续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带路。
她把魏一辰带到最里面的一个包间,打开门让他进去。
“你坐下,我帮你看看伤口。”
魏一辰故意问她:“你不怕我的血染到沙发上?你们这沙发看着也挺贵。”
方秋韵给他兑了杯橙汁,放在他面前:“你不是有钱吗?”
魏一辰扯了下嘴角,对她端过来那杯橙汁十分不满意:“你们酒吧不会连酒都没有吧?给我换成酒。”他受伤的胳膊还火辣辣地疼着,他需要用酒精麻痹一下神经。
方秋韵道:“橙汁兑的鸡尾酒,爱喝不喝。”
她说着在魏一辰身边蹲下,把他的袖子往上卷了一点。她的动作放得很轻,但魏一辰的伤口还是扯着疼,他的嘴唇又白了几分,把自己的注意力从伤口上转移:“是千曼姐让你带我过来的?”
“嗯,她说钱亮没那么好对付。”
魏一辰当然知道,钱亮在清南巷风评不好,但到现在也没人动他,就是谁都不想趟这个浑水。
“你这个伤口有点严重,必须去医院缝合。”方秋韵简单帮他止了下血,收起医药箱站起身道,“我送去你医院。”
魏一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拿起酒杯,一口将里面的橙汁鸡尾酒喝了个干净:“我自己去就行。”
“不行,你手受伤了不能开车,而且你刚才还喝了酒,我会报警说你酒驾。”
“”魏一辰盯着她看了好一阵,一字一顿地道,“我打车。”
方秋韵不为所动:“大半夜的,你身上还都是血,没有出租车敢载你。”
魏一辰最终还是坐上了方秋韵的车,因为手受伤,连系安全带这种事都是方秋韵为他代劳的。
魏一辰觉得这事儿非常屈辱,绝对不能让兄弟们知道。
他坐在副驾驶,这才借着车里的灯光仔细打量她几眼:“你这女人,脸长得还挺清秀,名字也取得跟个大家闺秀似的,怎么性格跟脸和名字一点不搭呢?”
方秋韵开着车,目不斜视地盯着前面的路:“可能是为了给生活一点惊喜吧。”
魏一辰:“”
路上阿毛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儿,他说他没找到钱亮,就先回家了,让他们看着点店。阿毛不疑有他,一一答应了下来。
晚上医院人不多,魏一辰处理好伤口出来时,方秋韵还在站在车前等他。十一月的a市绝对称不上暖和,况且现在还是半夜,气温比白天更低,她就穿了一条裙子,外面裹着一件长款外套,脚下还是一双搭配裙子的单鞋。
她的手揣在外套口袋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魏一辰忍不住想,你他妈就是原地蹦两下,也比傻站在那里暖和啊。
看见他从医院里出来,方秋韵上前两步,问他:“医生怎么说?”
魏一辰道:“残不了,过两天来拆线换药就行。”
方秋韵点了点头,把车打开,问他:“你去哪儿,我送你。”
魏一辰这会儿倒是大大方方地坐上车,对她道:“回家。”
因为他手受伤这事,魏震庭又骂了他一次,魏妈妈也担心得不行。魏一辰这几天也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权当养伤。
又两日,向长空休息时刷朋友圈,刷到程鹏发的一张打石膏的腿,还配了一个惨兮兮的表情。向长空放下手里的盒饭,点开私聊问他:“你怎么了?”
自程鹏说要请他来自己店里吃串串那次之后,他就加上了向长空的微信,只不过两人的交流还停留在朋友圈点赞上。再加上向长空极少发朋友圈,程鹏连给他点赞的机会都很少。
这会儿他第一次发了消息给自己,程鹏回复得很快:“嗨,别提了,倒霉到家了,送餐路上出了车祸。”
向长空眉头微蹙,问他:“伤得怎么样?”
程鹏:骨折,还要躺一段时间去了
向长空:你在哪家医院?
程鹏:中心医院
向长空收起手机,三两口把午饭解决完,骑着电瓶车去了中心医院。在住院部找到陈恶评,他果然如他朋友圈发的那样,惨兮兮地躺在病床上:“小向,你来啦!”
看见向长空,程鹏似乎很高兴,他扭过头跟坐在一边削平果的女人介绍:“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兄弟。”
女人就是程鹏的老婆,她看着向长空,点点头道:“哦就是那个要上天的兄弟?”
程鹏:“”
向长空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跟人家介绍自己的,他也没有在意,他看了看程鹏打着石膏的脚,对他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程鹏还没说话,他老婆就道:“闯红灯呗,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这事儿上程鹏自治理亏,虽然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反驳,但声音听上去明显没什么底气:“我还不是为了多送点餐吗,看着派单时间马上要到了,我心里着急啊而且我过去的时候,明明还是绿灯”的最后一秒。
为了赶订单,外卖员在路上违反交通规则的事屡见不鲜,程鹏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没出事算是运气好,一旦出了事,那后果不堪设想。
向长空道:“我也知道时效要到了餐还没送到,心里肯定着急,但是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们送外卖,还是应该安全第一,这些你们经公司的时候应该都培训过吧。”
“培是培训过。”但他们的工作机制,也是公司制定的啊。程鹏觉得很委屈。
程鹏媳妇儿道:“你看你抢那么几秒,现在把自己的腿搭进去,得不偿失!”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都搁这儿说了一上午了!”
向长空因为下午还要工作,没呆多久便离开了。走出住院部时,他看见一个人影从医院大楼走出来,那身形和打扮,瞧着十分眼熟。
“魏一辰?”他走上前,试探着叫了那人一声。魏一辰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见了向长空。
他忍不住扯了下嘴角,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竟然在医院里也能遇见他。
魏一辰呵呵笑了两声,问他:“你来这里送外卖?”
看他从住院部里走出来,病人的家属点外卖吃也很正常。只不过平时看他都是在星光公园一带送餐,这儿离着星光公园那么远,居然也归他管吗?
向长空道:“不是,我的一个朋友住院了,我来探病的。”他说着,看向魏一辰缠着绷带的手:“你手怎么了?”
“没什么,一点小伤。”魏一辰侧了侧身,不想和他讨论自己的伤,便换了个话题,“你最近和徐恋怎么样?”
向长空微抿了下嘴,答道:“挺好的。”
魏一辰笑了声,往前走去:“挺好的就好。”
向长空走在他旁边,目光忍不住往他手上瞟。包成这样,怎么看也不像一点小伤:“你的手”
“我手没事。”魏一辰侧头看了他一眼,对他道,“你今天在医院遇到我的事,别跟徐恋说,我受伤的事也别跟她说。”
向长空看着他,没说话。魏一辰又道:“我这阵子都不会去找她了,你照顾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