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游曾经见识过李清羽得到张载遗赠之事,所以也不觉得如何不合情理,只是略有疑惑道:“玉佩?”
陈公鱼点头道:“这块玉佩本是一位儒家先贤的贴身佩戴之物,其中有那位儒家先贤遗留的一缕残魂,在这位前辈的帮助下,境界一日千里,又有些其他机缘,终是在及冠之年踏足地仙境界,而立之年晋升为地仙十二楼境界,直至如今的不惑之年,突破至地仙十六楼境界,并有望在今生登顶十八楼之上,求一个大道可期。”
徐北游震撼难言。
陈公鱼接着说道:“我的故乡在东都,当然,不是魏国的那个‘东都’,而是现在已经改名为帝都的东都。我的前十年无甚稀奇之处,由寡母一手养大,自小读书,考了童生,然后又中了秀才,从县试到府试再到院试,共一十二场考试,无一失手,被人称作神童,可自从考中秀才之后却是屡试不第,不知做了多少文会,眼看着同年们都有的已经外放为官,我仍是个穷酸秀才。这些年四下赶考花尽了家中本就不多积蓄,老母病死之后,我卖了祖宅将老母下葬,已是走到绝路,终是幸得这块自幼随身佩戴的玉佩中的儒家先贤出手相助,方才没有饿死街头,也终是有了今日的儒门大先生陈公鱼,竟是也能与当朝次辅相提并论了。”
话语中有些许感慨,也有些许自嘲,唯独没有怨忿不平之意。
“有了那位儒门的先贤的相助,我不再执着于功名二字,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收拾了本就不多的行李,离开东都,开始四处游学,我记得离开东都的那年,我应该是十五岁。”
徐北游望着这位运气比他还好的儒门大先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陈公鱼转头瞥了眼石门方向,继续说道:“在这游学的五年中,我开始按照那位前辈的指点蓄养浩然之气,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所以我得以跳过前面的九品武夫小境界,直接踏足鬼仙境界,其后又顺理成章地踏足人仙境界,直到遇到地仙境界的门槛,才开始停滞不前。”
“然后我用了三年的时间,走遍大漠西北,看遍塞外风光,甚至是一路北行至碧罗湖畔,听各大宗门的修士在此论道,观湖有感,终于踏足地仙境界,那年我刚好及冠。”
“地仙境界是一道门槛,跨过这道门槛之后,求道之途就变得好走许多,直到遇到下一个门槛。”
陈公鱼的语气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地仙境界有三个门槛,分别是踏足地仙境界,地仙十二楼境界,以及突破地仙十八楼境界,我在二十九岁那年,遇到了地仙十二楼的瓶颈,而这一年我来到江南,凭借儒门修士的身份,参加了许多士林集会,渐渐开始崭露头角,最终在一次王霸之辩中与孙老先生坐而论道,终于突破了这道门槛,成为寻常修士口中的大修士、大地仙。而且经此之事,我也得以与孙老先生相识,声名鹊起,正式成为儒门中人。”
徐北游抬头看了眼诛仙,仍旧是紫青之气垂落,问道:“公鱼先生又是如何成为儒门大先生的?”
陈公鱼轻轻摩挲着手中玉佩,又晃了晃,“我又在江南盘桓数年,转眼间已是而立之年,想起已经是多年未曾回乡,于是便踏上了归乡之途,虽说这次归乡之途不算顺利,但却很精彩,可谓是世间百态,我见识了世家公子带官兵杀人夺妻,又看到了官府养寇自重致使盗贼为患,最后见识了地仙修士斗法,伤及无辜无数,甚至还遭遇了披着道袍的魔头,那魔头被镇魔殿数位大执事联手所伤,蛰伏炼药养伤,以人之心肺入药,意图对我下手,被我斩灭。就这么一路磕磕绊绊来到帝都,结果却发现早已是物是人非。”
“于是我又离开帝都,继续北行,来到巨鹿城,在巨鹿城中遭遇到了道门镇魔殿,有过一番纠缠,不得已只能离开巨鹿城,横穿西北来到东北,再从东北转道乘船来前往东海之滨,效仿古人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徐北游轻声道:“当年我也是跟随师父如此一路走过去,先去巨鹿城,再去东北,最后横渡东海前往魏国,这才遇到了从都天峰上下山来的道门掌教,才有了当初的碧游岛莲花峰一战。”
陈公鱼轻叹一声,“我没有去魏国,也没回帝都,而是又回到了更让我熟悉的江南,开始在此地做些学问,倒真是直把他乡作故乡。在江南的那些年,我的名气越来越大,修为越来越高,放在道门也许不算什么,但是放在已经一盘散沙的儒门,却是倍受重视,于是我成了儒门八位大先生之一,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儒门重器正心镜,继而踏足地仙十六楼境界,距离无数修士向往的地仙十八楼只差两楼而已,现在回想起来,可以用‘一帆风顺’四字来概括。”
陈公鱼转头又看了眼石门,石门上的剑形凹槽中汇聚的紫青色剑气已经快要将整个凹槽填满。
他由衷感慨道:“南归,你听完有什么感想?”
徐北游说道:“说实话,公鱼先生的运气的确是极好的。”
陈公鱼笑了笑,和颜悦色道:“其实所有的好运气都是事前的精心谋划。”
徐北游脸色微变,皱起眉头望向这个让他一直都看不透的儒门大先生。
陈公鱼对于徐北游的视线熟视无睹,背负双手望着那道凹槽,当那道凹槽完全被紫青二色的剑气灌注满时,他缓缓说道:“已经晚了。”
徐北游猛然望向不再散落紫青二色剑气的诛仙,终于松开眉头,不过脸上表情中多了几分自嘲和一丝无奈。
与此同时,陈公鱼脸上的笑意也一点一点褪去,彻底转为冰冷。
陈公鱼望向他,问道:“你早就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是因为这块玉佩的缘故?”
徐北游嗯了一声,“这块玉佩让我很不舒服。”
陈公鱼就像是个在与晚辈和颜悦色聊天的长辈,平静道:“所以我给你讲了一个关于这块玉佩的故事。”
徐北游嗓音干涩道:“这个故事是真的?”
陈公鱼淡然道:“当然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