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游,承平元年生人,二十二岁,祖籍暂且算是西北,出生之地不详,若是按照韩瑄把他捡到的地方来算,那也是西北,生身父母是谁暂时不明,但有一个两度为相的养父韩瑄,有一个“天下无人不识君”的师父公孙仲谋,使得他在短短两年的时间中声名鹊起,由一个无人知晓的无名小卒成长为权倾江都的徐公子。
能力越大,地位越高,责任越大。
徐北游依仗着父辈的遗泽荫泽走到今日这般地步,那他就必然要背负起父辈给予他的期望,所以他严格按照长辈们意愿规划自己的前行道路,终是因为师父临死前的期望,以及先生的谋划,他来到了帝都。
萧知南,与徐北游同龄,都是二十二岁,祖籍帝都,也是生在帝都长在帝都,她出身天家,祖父、父亲、兄长三代人是三代帝王,姑姑、祖母、母亲又是三代皇后,一家人可谓是尊荣至极,所以自她出生那一日起,她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之一。
生在天家,身不由己。
萧知南因为家世而尊贵,但也因为家世而不得自在,她不想重复姑姑萧羽衣的悲惨往事,又不想明目张胆地忤逆家族意愿,在几经思量之后,为了不让自己留有遗憾,她开始有计划地游历天下,当她在游历途中连续三次遇到徐北游后,她决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来改变这一切,让自己有一份选择的权利,最终在江南时与徐北游定下了帝都之约。
所谓的帝都之约没有太多旖旎色彩,两人对此都是心知肚明,说白了这也是一桩联姻,宰相公子配公主,门当户对,皇帝陛下以此施恩,宰相以表荣宠,但好在两人都不会偏执地认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一定是错的,而且两人也不算盲婚哑嫁,甚至彼此之间还颇有好感,使得这桩婚事对于两人及各自长辈而言,都能算是皆大欢喜。
在萧知南看来,徐北游无疑是优秀的,即使有家世的支撑,能在两年时间中走到这一步也殊为不易,可让萧知南下定决心选择他的原因不是这份优秀,而是他身上那股愿意扛起担子的坚持。
一个男人,身处人世之间,什么风流,什么潇洒,什么霸道,什么出尘,这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真正的根本在于坚持和担负,真正的男人勇于承担责任,那才是让女人真正能够依靠的东西。
在公孙仲谋身死之后,徐北游没有选择跟随韩瑄前往帝都成为次辅公子,而是遵从师父的遗愿孤身一人前往江南,一路上的艰难险阻不会因为你是公孙仲谋的弟子、韩瑄的养子就会有所容情,反而更加要命,但徐北游没有中途退缩,仍是毅然前往。
所以当萧知南在江南再度见到徐北游时,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这个男人,也许会不喜欢她,也许只是因为这个公主身份才想娶她,但只要娶了她,那他就一定会尽到一名丈夫的责任。
那样的夫妻,想来也是极好的。
同时她又很庆幸,如今的徐北游远未走到真正的巅峰,仍旧是处在一个上升期,那么两人还是可以做一对患难与共的夫妻,而不是同富贵的夫妻。
当徐北游把她拥入怀中的那一刻,萧知南的脑海中有了刹那时间的空白,皇室规矩繁多,哪怕是父亲萧玄和兄长萧白也从未与她如此亲近,自她记事以来,这是第一个男人距离她如此之近。
从未经历过情事的萧知南在这一刻感觉有些慌乱,不知应该如何应对,是推开拒绝,还是迎合他?
最终是萧知南放下了女子的矜持,伏在这个年轻男人的怀中。
两人静静相依,默默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萧知南轻轻闭上眼睛,低声说道:“从未有人这么抱过我。”
徐北游嗅着鼻尖下几缕发丝的幽香,轻声说道:“皇后娘娘也没有吗?”
“没有,最起码在我记事之后是从未有过,母后不喜欢我,甚至有点讨厌我,虽然她从未表现出来,甚至哥哥都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毕竟我们是母女,很多事情是心有灵犀的。”
萧知南的声音中透露出些许悲哀,“她只关心哥哥萧白,对于我这个注定要嫁人的女儿,她是不甚在意的,甚至因为祖母的缘故,她一直心存怨气,哥哥一直以为我们母女关系很好,我也就装作是很好的样子,经常吓唬他要在母亲面前告他的状,可他不会知道,其实母亲不会相信我的话。”
徐北游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她几分。
他们曾经互相通信,徐北游渐渐知道了萧知南的不如意,都说她被皇帝宠爱,其实雄才大略的萧玄并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在女儿身上,虽然同处一城,但是父女两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母亲徐皇后有很多空闲时间,但是她不喜欢这个女儿,哪怕是中秋团圆节也未曾让女儿在宫中留宿。唯一真正会关心她的只有姑姑萧羽衣和兄长萧白,可萧白又远在齐州。
所以她不喜欢帝都这座城。
有些时候,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不公平,就是父母的偏心。
萧知南很多时候都很羡慕兄长,父皇要给兄长留下一个天下太平,母后时时刻刻把兄长放在心上,可为什么她就要嫁给端木玉那个混蛋?难道真是女子贱如草?那个还没成亲就已经养了八个外宅的混蛋,真能给她幸福安稳?
萧知南半点也不信。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能让浪子回头的女人,所以她只想找一个不是浪子的男人,至于那些浪子们,就交给有这个本事的女侠仙子们去降服吧。
徐北游忽然说道:“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抱着别人,所以你不吃亏。”
“真的?”
“千真万确。”
“那……知云和吴虞呢?”
“清白的。”
“真的?”
“千真万确。”
“南归,我不是一个大度的女人。”
“这世上没有大度的女人,只有不得不装作大度的女人。”
“所以,南归你千万不要抱着娥皇女英的心思,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知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很公平。”
“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没有的事情,一点也不过分。”
“人家说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吃一辈子,终有一天会吃腻的,我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馒头、米饭,这都是吃一辈子的东西,不在于腻不腻,而在于需不需要。”
“谢谢。”
“谢什么?”
萧知南轻声道:“谢谢你愿意来帝都找我。”
徐北游柔声道:“以后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