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板娘与霍溪沉交谈时,徐北游就安静地站在老板娘身后的拐角处,刚好避开霍溪沉的视线,按照常理而言,如此近的距离,以霍溪沉实打实的人仙境界修为,应该早已有所察觉才是,可偏偏霍溪沉就对近在咫尺的徐北游一无所觉。
这让老板娘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忌惮。
道门素来卧虎藏龙,齐仙云只是名气极大,未必就没有那种一心修道而名声不显的年轻俊秀,难不成这位身怀道门上乘丹诀的年轻人真是一位道门小真人?
若真是道门中人,那么此人迟迟不曾离去又是意欲何为?
难道是想要做弹弓打鸟的猎人?
老板娘有些不合时宜地怔怔出神。
霍溪沉猛然向老板娘身后望去,杀机暴涨。
老板娘也是悚然一惊。
不知何时,徐北游已经从拐角处走出,背着剑匣,神色淡然。
霍溪沉既惊且惧,惊的是此人去而复返,惧的则是此人修为之高,不过咫尺之遥却让自己没有半点察觉。
霍溪沉如临大敌,脸色凝重道:“阁下究竟是何人?”
徐北游平静道:“我本是过路之人,却没想到看了这么一台大戏,于是对两位有了些兴趣,若是两位不介意,我们能否坐下详谈一番?”
话音未落,霍溪沉已是暴起出手,足足有二十道剑气激射而出。
徐北游抬手虚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同样是分光剑,同样是二十道剑气,两者迎头相撞,一起消散于无形。
霍溪沉的脸色愈发凝重,缓缓说道:“分光剑又分为道门的太乙分光剑和剑宗的错影分光剑,阁下既然会用太乙分光剑,又身怀龙虎丹诀,想来是道门中人无疑,而且身份地位绝对不差,只是不知阁下是已经返老还童的大真人,还是年纪不大的同龄之人。”
徐北游摘下自己头上的斗笠,露出满头白发,笑道:“你不妨可以猜猜看。”
霍溪沉望着徐北游的满头白发,眼底略过一抹惊骇。
若此人真是返老还童的大真人,那么今天的事情就注定难以善了,以他对道门的了解,无论道门诸般法门如何善于守形不衰,想要做到返老还童都要地仙十重楼以上的修为,地仙十重楼的道门大人物,就是霍家也不敢轻易招惹。
不过话又说回来,地仙十重楼的道门大真人,哪个不是位居高位,要么高卧玄都,要么在一地道门养尊处优,怎么会来这等偏僻之地。
霍溪沉一双诡异黑瞳,不见半分眼白,其中的黑色漩涡旋转越来越快,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吸纳了太多气机的缘故,周围的黑红色气机丝丝缕缕逸散开来,冷然道:“我猜阁下不是什么返老还童的大真人。”
徐北游笑着点头说道:“猜对了。”
下一刻,霍溪沉再度出手,这一次他不再用分光剑,而是以瞑瞳魔功带来的一身恐怖修为悍然出手。
方才他连续吸纳了两名鬼仙境界和一名人仙境界修为,此时体内气机如同湖水满溢,马上就要高过湖堤,这次出手便等同是决堤放水,浩荡气机奔涌而出,甚至已经超过寻常人仙境界的范畴。
徐北游面无表情,以自身体魄硬生生地扛下这一击,身形向后滑去,在距离墙壁不足三寸时,猛地停住,周围荡漾出一圈圈气机涟漪。
霍溪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眯眼看到那名白发年轻人的体表浮现出一道道白金色的气机之后,恍然大悟道:“阁下看似是身怀道门龙虎丹道,实则却是以剑宗的四九白金剑气为支撑,阁下是道门剑峰的俊彦,还是剑宗中人?”
徐北游微笑道:“我说我是剑宗之人,霍公子信不信?”
霍溪沉喃喃自语道:“也是,道门剑宗本就一家,互有相通也在情理之中。”
然后霍溪沉看到此人摘下身后剑匣,从中取出一剑,虽然带有剑鞘,但仍是剑气逼人。霍溪沉皱了皱眉头,难道此人真是剑宗中人?要知道剑宗剑士手中有剑无剑,天差地别。
徐北游将带着剑鞘的天岚横于身前,平淡道:“尽管放手施为,我让你三招。”
霍溪沉冷笑一声,开始向前狂奔,一身黑红颜色的气机使这位翩翩公子看起来仿佛是一位嗜血魔头,随着沉重脚步声,整个客栈摇晃不休,墙壁和梁上的尘土簌簌而落。
两人相距不过丈余距离时,霍溪沉猛地停下脚步,伸出五指一抓,直接抓在徐北游的剑鞘上。
徐北游纹丝不动,剑气自行激发,霍溪沉的五指间爆开一道道血痕,不过转瞬就已经复合如初。
霍溪沉松开五指,反手一肘砸向徐北游的太阳穴。
徐北游还是不闪不避,以无上剑体硬扛。
霍溪沉闷哼一声,整条袖子寸寸碎裂,这只胳膊也软软地垂落下去。
不过这位霍家公子仍是不退,又是一指点在徐北游的心口上,好似撞钟。
咔嚓一声轻响,霍溪沉的这截手指断去,弯曲出一个骇人弧度。
霍溪沉阴沉道:“这等体魄,应该不是佛门金身,倒像是武修一脉,阁下是朝廷中人?”
徐北游答非所问道:“三招已过,我还你一剑。”
话音未落,以徐北游脚下为圆心,方圆数丈之内出现无数蛛网状裂痕向四周蔓延开来。
徐北游缓缓拔出天岚。
一线剑气炸开,脚下到屋顶,再从屋顶到墙壁出现了一线的空隙。
这座客栈被这一剑从中一分为二,地面上出现了一道足有尺余宽寸许深的沟壑。
霍溪沉惊骇欲绝,下意识地想要抽身后退。
不过徐北游已经出现在霍溪沉的身侧,轻描淡写地将天岚搁在他的脖子上。
霍溪沉猛地止住身形,一动也不敢动,这一剑既然能将一座客栈斩成两半,自然也能斩下他的头颅。
徐北游平声静气道:“霍公子可愿意坐下谈一谈了?”
霍溪沉吐出一口黑红之色的浑浊气机,嗓音沙哑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霍某悉听尊便。”
徐北游转头望向一直作壁上观的老板娘,笑了笑,问道:“那老板娘的意思呢?”
老板娘从柜台后走了出来,问道:“公子可是姓徐?”
徐北游不置可否,反问道:“怎么说?”
老板娘轻笑道:“剑匣,白发,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除了那位大名鼎鼎的江都徐公子之外,妾身实在想不出天底下还有哪位年轻俊彦能符合以上三点。”
霍溪沉也终是恍然,苦笑道:“早就听闻徐公子要北上帝都,没想到今日在此得见,若是徐公子早早表明身份,霍某又怎会不自量力地出手。”
徐北游下意识地捻起一缕白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