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游同样交给魏无忌一封他早就写好的信,信中详细讲述了此次镇魔殿来袭的经过,甚至对于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也没多加隐瞒,只是将自己的几个梦境一趣÷阁带过。
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现在他已然站在风口浪尖上,再去藏拙已经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将这些拿出来增加自己的份量筹码,使自己不会轻易成为一颗弃子。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魏无忌这位堪称是日理万机的暗卫府都督自然不会再在徐北游的身上浪费时间,就此离去。
魏无忌离开后,徐北游拆开信封,信封中竟是有两封信,一封是萧知南的信,字迹娟秀,另一封却是韩瑄的信,趣÷阁力雄浑。
萧知南的信很简单,无关乎朝局,也无关乎什么“正事”,主要就是表达了一下对徐北游的关切问候,也大概说了下萧白对他的评价,总体来说徐北游留给这位齐王殿下的印象还算不错。
至于韩瑄的信,则只有简洁的四个字,表字南归。
道门的开山祖师为道祖,道祖之下则是庄祖,庄祖主张顺从天道,而摒弃人为,留有南华真经传世,南华真经共有三十三篇,其中内篇七,外篇十五,杂篇十一,逍遥地仙的说法便是取自于南华真经内篇中的逍遥游,而萧皇所学三剑之法更是出自南华经的杂篇说剑。
韩瑄虽是儒门中人,却也曾拜读庄祖的南华经,他为徐北游取名北游二字,正是引用了南华经中的外篇知北游,其中知为寓托人名,故而以徐字代之,于是便有了徐北游一名。
古来名字,名和字相辅相成,或是同义,或是反义,或是相辅,如萧瑾的表字怀瑜,取自握瑾怀瑜四字,而萧煜则是将煜字拆解开来,一火一日一立,双日并立,大放光明,故而表字为明光,又如萧白萧太白,白者,太白金星也,故曰太白,另有完颜北月字玄阴,北方为玄,月为太阴,故为玄阴。
如今韩瑄为徐北游取表字,本想以“知北游于玄水之上”一句为他取表字玄水,只是当今皇帝萧玄名中已是有个玄字,韩瑄身在庙堂,不得不避讳一二,于是反其道而行之,为徐北游取反义表字,南归。
北游,即是向北游历,北为玄,玄为幽远,故而北方为不可知之地,北游即是“道”不可知,若能南归,“道”便可知,则大道可期,长生有望。
徐北游将信重新装入信封,轻声自语道:“南归,徐南归,先生你是要告诉我北游之后再南归吗?”
外面有秋雨渐起。
徐北游将信封揣入袖中,望着屋外的秋雨怔然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宋官官去而复返,轻声禀报道:“公子,李师道亲自递了拜帖。”
徐北游仍是望着外面雨幕,问道:“李师道?就是那个名震两淮的大盐枭?”
宋官官点头道:“是他。”
徐北游轻笑一声,“他倒是消息灵通,我前脚回来他后脚就知道了,既然是他亲自过来,那就请他进来吧。”
宋官官应声退去。
不多时后,沐着丝丝缕缕的秋雨,身材高大的李师道穿过雨幕,来到堂前。
徐北游起身相迎。
看到徐北游的满头白发,李师道有了片刻的失神,不过老人毕竟是久经风雨的老江湖,很好地将这抹惊讶遮掩过去,笑着抱拳施礼道:“徐公子。”
在李师道打量自己的时候,徐北游也在打量着这位名震两淮的大盐商,就相貌而言,老人大约是花甲年纪,一头花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材高大,不像是个商人,倒更像是个军伍中人。
自古以来,盐铁两项便是朝廷利器。所谓盐商,就是向盐运使衙门交纳盐课银以换取盐引,然后再运销食盐的商人。
盐商又分为窝商、运商、场商、总商等,其中以总商与朝廷关系最为密切,也是身家最为雄厚,乃是盐商中的巨头。
盐商本就豪富,能成为盐商的巨头更是富上加富,老人便是两淮一带的第一盐商总商,家大业大,上次萧白来江都筹措钱粮,老人虽然只捐银九十万两,却是又白送了二十船粮食,这份手趣÷阁不可谓不大,萧白的请功折子上自然也有老人的名字,前不久朝廷已经有旨意下来,封了他一个六品散阶,真要按照庙堂的规矩来说,老人已经是官身,而徐北游却还是个连功名都没有白身商贾。
当然账不是这么算的,张雪瑶、秦穆绵、唐圣月三人同样没有什么官身,却是可以左右江南政局,甚至能够影响江南军左都督的人选,徐北游虽是白身,但有剑宗首徒的这层身份在,便是魏无忌、张无病等人也要对他高看几分。
徐北游伸手示意老人请坐。
老人也不过多客气,入座之后双手支撑膝盖,大马金刀,道:“老夫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性子,有话就直说了,此番前来叨扰,是想请徐公子帮一个忙。”
徐北游稍稍前倾身子,“李老板请讲。”
李师道缓缓说道:“早些年的时候,公孙先生还在江都,那时候的江南可不是如今这般乌烟瘴气。”
老人语气多了几分感慨,道:“先生本就是公孙氏的家主,举止有度,不怒而威,而且出手慷慨,广为施舍,无论贫富贵贱都是有求必应,休说是我们这等人,便是谢苏卿等人也曾受过先生的恩惠,若是有什么大事,都是由先生出面斡旋解决,可以说先生在那时候的江南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所到之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徐北游刚好捏起茶杯的双指微微一颤,使得茶水荡漾起几许涟漪波纹。
李师道长长叹息一声,“如今公孙先生不在了,徐公子是公孙先生的传人,所以老朽就只能来找徐公子帮这个忙。”
徐北游放下本想要端起的茶杯,轻声问道:“不知是什么事情?”
李师道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最近从北边过来一伙不知名散修,行事很是张狂,打伤了我供养的一位人仙高手,并且还绑架了犬子,要老夫拿出二百万两银子去赎人。实不相瞒徐公子,老夫前不久见了张老佛爷一面,只是老佛爷说了,如今她已经放权,不管这些事情,现在由公子掌着剑气凌空堂,所以此事还要来劳烦公子。”
徐北游眯起眼睛道:“也就说这伙人不是家狗,而是野狗。”
李师道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徐北游慢慢说道:“既然我接了师父的班,主事剑气凌空堂,那么自是旁无责贷。”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李师道起身拱手作揖行礼,道:“老夫静候佳音,告辞。”
徐北游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恕不远送。”
高大身影出了门外,沐着秋雨离去。
站在徐北游身旁的宋官官轻声道:“公子,鬼丁比较熟悉这方面的事情。”
徐北游嗯了一声,吩咐道:“你先把事情交代下去,让鬼丁查一查那些人的底细,同时剑阁那边你也去打个招呼,毕竟他们是多年的地头蛇了,根基人脉不用白不用。”
宋官官应诺而去。
在宋官官跨出门槛时,徐北游忽然道:“官官。”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宋官官疑惑地转过头来。
徐北游微笑道:“你自己小心点。”
宋官官脸上露出一抹发自真心的笑容,重重嗯了一声。
宋官官离去后,徐北游自语道:“既然我要接过师父的担子,当年师父能做成的事情我自然也要做,师父至阴,无为而无不为,我至阳,无畏而无不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