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修行界盛传仲公宝藏的传说,所谓仲公,其实就是公孙仲谋,而这个仲公宝藏也不是空穴来风,是真的确有其事。当初公孙仲谋曾经对徐北游提起过,剑宗和公孙家的巨大财富被他分成两份,最大的一份留在了碧游岛,另一份则是交给了妻子张雪瑶,他自己身上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死后则是留给了徐北游。
这很小的一部分,对于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公孙仲谋来说不算什么,可对徐北游来说却是好大的一趣÷阁银钱,对于现在的徐北游而言,他什么都缺,就是不怎么缺银子,往大了不敢说,十几万两还是能拿得出来。
因为酒楼不提供住宿的缘故,徐北游带着萧元婴不得不再找个落脚的地方,这次他不吝银钱,让酒楼伙计带路给他们找个清净住处,只见那伙计带着他们穿过几条小巷,一直来到处僻静所在,四周都是高大院墙,然后敲开了一道小门,里面出来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伙计脸上堆笑,带着几分讨好道:“郑妈妈,这两位是外来的客人,不愿住那鱼龙混杂的客栈,想要寻个清净住处,所以小的就把两位领到您这儿来了。”
郑妈妈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不像是良家女子,说白了就是烟花出身,而在这一行当混的时间久了,最会看人,堪称是炼就一双火眼金睛。
她只是一瞧二人,脸上就有了笑意。徐北游和萧元婴两人虽然狼狈,但一身气态却是做不了假,尤其是萧元婴那身青鸾大袄,脏是脏了点,可针织做工和料子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郑妈妈自付也是见过世面的,却也没见过几次这种料子的衣服。
郑妈妈心思急转,看两人这样子像是落难的兄妹,可再细细一看,却又不太像,难道是这小子拐带了大户人家的千金私奔?啧啧,瞧这小丫头也就十岁左右,亏这小子下得去手。不过她也懒得深思,烟花之地龌龊最多,这些年来她已经看得麻木,吃个小丫头在她看来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而且两人的样子也不像是本地人,自家靠山在宣城府还是数一数二的,倒也不怕惹上麻烦,只要有银子就成。
郑妈妈心底打定了主意,慢慢开口问道:“不知二位是要暂住呢,还是久住呢?我们这儿一天的花费可是不算便宜,若是久住则可以便宜一些。”
徐北游道:“暂住,你开个价吧。”
郑妈妈见徐北游如此说法,越发肯定他是素袖藏金的富贵公子哥,笑道:“不急着谈钱,请二位移步进来细谈如何?”
徐北游点了点头,拉着萧元婴径直进了小门。
郑妈妈则是从袖口里拿出一小块银裸子丢给领路的伙计,“这次干得不错,下次若是还有这样的客人,记着领过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伙计接过银子,脸上乐开了花,连口称是。
走近以后,才发现这座院子还与其他几栋独院相连,刚才进来的小门其实是后门,前面则是一座三层主楼,那就是接待一般客人的烟花所在了,真正富贵豪客不屑与其他人混杂一处,故而都是来这独栋院中,或三五成群,或独自一人,再招呼女子陪侍,也会有客人包下一个院子在此长住,当初公孙仲谋就曾在巨鹿城的金玉苑中包下过一栋独院,所以徐北游对于这种曲径通幽、闹中取静的独院倒也不以为奇。
徐北游朝萧元婴望去,小姑娘不愧是天家出身的郡主殿下,目不斜视,一脸云淡风轻,大有八风不动的意思。
两人的表现让郑妈妈彻底收起心底的最后一丝轻视,这小院子谈不上如何富丽堂皇,却也是独具匠心,一些个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初来此地,都少不了四下打量和品头论足,可眼前二人看都不曾都看一眼,显然是久经阵仗,说不定就是见惯了帝都和江都的大场面,不在意这些府城级别的小打小闹。
郑妈妈将两人迎进正厅,又让侍女奉上香茗,道:“不知两位想要住多久,若是暂住,一天五十两银子,丫鬟仆役吃穿用度都算在里面,至于姑娘嘛,若是公子想要,可就要另算了。”
徐北游从袖里抽出一张崭新的银票,推到妇人面前道:“不要姑娘,住多少时候不好说,这是五百两的银票,多退少补。”
“好,公子真是个爽快人。”郑妈妈瞥了眼银票,眼神一亮,是汇丰票号的银票。她轻轻收起银票后,起身道:“那妾身就不打扰公子了,若是有什么事,尽管让下人们找妾身便是。”
徐北游坐在椅上没起身,只是端了下茶杯。
待到郑妈妈离去之后,徐北游让使唤丫头重新换了壶茶,然后屏退左右,打算跟小郡主来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
萧元婴坐在椅子上,没去动那茶水,开口道:“若是让姐姐知道咱俩来这种地方,那可就有得瞧了。”
徐北游平淡道:“那就别让她知道。”
萧元婴轻哼道:“你知道牡丹吧?有监察暗卫府之责,堪称是谍子里的谍子,奸细中的奸细,由墨书大姑姑亲掌,皇祖母临终前明言要将牡丹留给长孙女,也就是我姐姐,所以只要她想查,就几乎没有查不到的事情,尤其是咱们在宣城府的这段行踪,留下了太多痕迹,根本瞒不住。”
徐北游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道:“你似乎很怕公主殿下。”
萧元婴神情顿了一顿,怅然道:“不是怕,只是长姐如母,父皇和母后有些时候难免站得太高太远,反倒是姐姐离我更近些。”
徐北游缓缓说道:“你姐姐不想嫁人,或者说不想认命,不想从此以后就这么相夫教子一辈子,从这点上来说,她是个很有野心的女子,所以她看中了我,想要效仿当年的太后娘娘,可惜我不是先帝,她也不是太后娘娘。”
萧元婴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问道:“这话怎么说?”
徐北游放下手中茶杯,道:“先说我,跟随师父游历,这才窥得剑宗的冰山一角,不过这份偌大家当,太重,没了师父之后的我拿不起,更扛不下。再说她,当年太后送给先帝一个偌大草原,这才让先帝有了日后逐鹿天下的第一趣÷阁本钱,可是公主殿下没有这份本钱,说到底她只能做无本的买卖。”
萧元婴不是那种只知道动武的莽夫,心思亦是玲珑剔透,没去接徐北游的话头。
徐北游自顾说道:“更关键的一点,时势造英雄,当年是乱世,故而先帝可以趁势而起,逐鹿天下乃是大势所趋,可谓是时来天地皆同力。如今是盛世,天下太平才是大势所趋,谁想要逆势而动,那可真要落得一个运去英雄不自由的下场。
萧元婴平静道:“又没让你去争夺天下,只是在这个世道中争一块立足之地而已。”
徐北游伸出摊开的右手,掌心放着萧知南送给他的玉佩,嗓音平淡,“正因如此,所以我才没有听从师父的意思回绝公主殿下的邀请,而且她也表现出了自己的诚意,就是把你这个宝贝妹妹派到我身边,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萧元婴默不作声,似乎已经是默认徐北游的说法。
徐北游将掌心的玉佩放到萧元婴的面前,缓缓说道:“元婴,我长你几岁,就多嘴一回,说些交浅言深的话语。你有这谪仙资质,本可以做一个世外逍遥人,何必去趟俗世这滩浑水?我是别无他路,可你明明不必的。”
萧元婴拿起那块玉佩,低着头说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徐北游哦了一声,又从萧元婴的手中拿回那块玉佩,轻轻说道:“这块玉佩就当是你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