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溪城内
贵千户慢悠悠骑着马进入城中,前面两排人手持长枪腰刀左右警戒,在城门口时他就觉着不对劲,城墙上和城门处都没有卫兵,没有一人从城里出来,于是他事先做好布置,以防有变。
走过好几条街道,这些官兵越来越觉着不对劲,店铺关了门,立起了重重的木板,普通人家的大门也挂上了锁,街道上到处都是散落的鞋子,布匹和干粮,仿佛经历了一场逃荒一样。三个百户都骑马上前提出疑问,于是贵千户下令三个百户各带领人马沿着三个方向侦查,搞清楚城中发生什么变故。他自己则快马加鞭奔向县衙,看个究竟。
县衙里静悄悄的,贵千户的亲兵拔出刀来护卫在身旁,一行人在县衙搜了个遍都没找到一个人。此时,隐约听到牢房有撞击声,冲进去才发现里面全是官兵,他们手被反绑了,嘴也被堵了个结实,正在用力踹门,贵千户立刻让人砍断铁索,将他们放出来。
这些县兵,官吏和衙役站成一排,垂头丧气,随即千户叫来其中一人,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那人战战兢兢,把发生的事情原委细细说了一遍,正讲到贵金银被砍头那里。此时一个百户来报,说在法场找到了他哥哥的尸体和头颅。
贵千户虎躯一震,站起来摔碎了茶碗,抬步便走,众人紧随其后。到了法场,看到哥哥的尸体,贵千户跪倒在地痛哭,哭完后站起身来,指天大骂:“王磊你这个匹夫,我贵元银和你不共戴天!”然后命令县吏将尸体收殓,下令将辎重留在城中,全军轻装前行,速速前往云头岭剿贼,为他大哥报仇。
“那些女娃呢?”一个百户问道,贵元银一鞭子抽过去,那白户便不再说话,只得将她们留在城中。
“出发!”贵千户一声令下,三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开拔了,但队伍零散不整齐,很多人昨天的酒还没醒,抢东西又抢的精疲力竭。不过分管他们的各小旗,总旗等都传话下去,说待会儿就要和没有装备的农民军打仗了,肯定能拿不少脑袋立军功,封赏什么的少不了啦。再看看后面跟着的两家炮车,这些兵油子底气更足了,加快了行军速度。这些都被负责侦查的三子看在眼里,他推倒作为信号的小树,然后骑马撤离。下一个观察哨看见情况后也推倒信号,不过他没走而是继续留下来观察敌人的行动,直到足够危险的距离再撤离。这都是王磊教给他们的方法。
这时的云头岭山寨,王磊正站在高台上开动员大会,基本的道理讲明白了,他开始分布任务,这个作战计划是伊瑞斯,张捕头,现在应该叫做张德权两人帮助制定的。王磊先分析了两房态势,敌强我弱不必说。敌方强大在于武器和训练,弱点在于轻敌,因为能够做到重视敌人的古代将领并不多,而且他们都是名将,显然贵千户不怎么有名。义军弱点在于装备和训练都不如敌人,强于敌人的一是道义的制高点,二就是士气,三则是有二十支领先于时代的燧发枪,如果应用的当,应该能起到改变战局的作用。
具体到行动上,计划按照王磊的游击战思想进行,诱敌深入。敌人从城里出来后将会一路沿着黄通村—曾家村—关王庙行军,而这段路正好是最易设伏的山路,两边群山上有树木,草丛遮挡,在这里埋伏火枪手和弓兵。当敌人行军到中太坪这块林地后,再埋伏远程射手伏击。这样梯次阻击明军,当他们最后到达山寨寨门时,即便用佛郎机攻破了寨门,冲进来的士卒也会遭到那件“神秘武器”的招呼,然后趁敌混乱之际近战冲锋,应该会击溃他们。
将一共参与作战的一百二十二人分为三队,伊瑞斯带领第一队,由会使用火枪的十名学生兵,十名弓兵组成和五名刀牌手组成。第二队由王磊亲自负责,带领十名学生火枪手和十名刀牌手。第三队则由小厮坐镇山寨带领剩下的人加紧准备“神器”。
三队人马迅速到位,王磊依托地形给自己队中每个人布好埋伏阵地以及备用阵地,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静静等待敌人到来。
时间到了申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视线还算清楚。伊瑞斯神情松弛地看着山下,其他人却很紧张,从城里招的新兵们手持着弓箭,牙齿打颤。为了活跃下气氛,他问身边一个刀牌手:“兄弟,会用刀吗?”那兄弟一愣神,答:“不会,从没使过。”法国人叹了口气:“这可有好戏瞧了”。
山下明晃晃的,那是有人举着火把,渐渐地走出来一队人马,打头的正是头戴圆形铁盔,锁子护颈,身着长方形的铁阀甲,护腿,护臂一应俱全的贵千户,他手提一柄关公大刀,甚是威武,后面跟着三个百户,之后是亲卫和士卒。
“大家不要紧张,装好你们的弹药,听我命令再开枪,弓箭手也是。”伊瑞斯压低声音道。学生兵立刻按照平时的训练将火药装好,用通条将铅弹送进枪管底部,塞好填充物,弓手也取出箭枝,弯弓搭箭瞄准目标。
“你,你,你,你们三个瞄准骑马的那三个人,其余的人瞄准敌人鸟铳手,听我命令”。然后他也拔出枪来,静等时机。
“放!”砰,砰十声枪响,嗖嗖几支箭也飞了出去。
贵千户正想着怎么砍义军脑袋的事情,突然头顶挨了重重一击,他急忙翻身下马蹲在地上,此时看到身后的两个百户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口吐鲜血,剩下一个活的百户马匹受了惊,冲进自己队伍,撞翻了不少人。军中也乱了套,五十名鸟铳手一下子给击倒七八个,这些人算是死翘翘了,其余的还有被箭射伤的,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山上开火后,伊瑞斯命令立刻装弹,并让弓手射出第二轮箭雨,目标还是明军火铳手,这一波没有上次效果好,射翻了两三个。而且敌人也回过神来,组织反击,山下的火铳手乒乒乓乓朝上面开枪。
“快打!朝山上有光亮的地方打!他们有神器,肯定有火绳,他们定在亮光处。”率领火铳手的总旗叫道。
“大人,他们不放枪的话看不见火光啊!”一个兵卒抱怨道。
“妈的!”总旗气坏了,让藤牌手上,藤牌手一手举牌,一手扣着岩石往上爬。
这时学生兵装完了弹药,在子弹乱飞的环境中能沉着专一,实属不易,伊瑞斯非常敬佩自己的学生,殊不知他们早就见惯了刀光剑影。
“放!”又是一轮排枪,刀牌手的盾牌被打穿了,子弹钻进了他们肉里。于是又有五六个人滚落山下,成为一具具尸体。其他没被击中的赶紧以牌护首,停止攀爬,躲进阴影里。
“佢老母!快上!快上!”贵千户抱着头盔大喊,在小旗的吆喝声中,第二波,大概一百多人开始往山上爬,明军弓箭手也开始放箭,但鸟铳手放了几枪,有一个便炸膛了,虽没伤到人,他们却不愿再放枪了。
有个新兵被流箭射擦伤了胳膊,伊瑞斯看也差不多了,立刻命令大家撤退,学生兵收好火枪,弓箭手挎好弓,刀牌手殿后掩护,很快便在树林里销声匿迹。当官兵冲上山时,除了被压倒的草丛和折断的小树枝,什么都没发现。
得到回报后,贵千户又骂了一句:“佢老母!”然后命令收拾死者的遗体,重新上路,这次他再也不敢骑马了,让马夫牵着。拿下头盔一看,上面红缨给敲掉了,心里暗道侥幸。后面百户将伤亡数字报了上来,一共死了十六个,伤了五个,而且现在士气低落。贵千户则给他打气,说只要大炮轰开寨子,就能把他们杀光屠尽。
伊瑞斯很快带领小队撤到王磊设伏的第二阵地,王磊接到信号后立刻让周围学生兵装弹药。伊瑞斯小队到达预备阵地准备好。
经过一轮打击后,贵千户不敢大意,让几个刀牌手在前面五十步远开路,鸟铳手和弓手充当前军,一有动静便立刻放枪射箭。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五十步。”王磊一下一下数着,等到对方探子前进道距离自己三十步时,他叫几人专打探子,其余的人瞄准敌军本阵。
“放!”砰砰十声枪响,离得最近的三个探子饮弹而亡,藤牌也没保住他们性命,贵千户则又走了运,飞来的子弹穿透了他的亲兵,没伤到他丝毫。见状,他大喊:
“贼军放完一轮了,兄弟们上啊!”
明军士卒见状如饿虎扑狼一般冲了上来,跑在最前面的鸟铳手放了一轮排枪,随后弓箭手射出箭矢,拔出腰刀也冲了上来。
王磊这边因树丛密集,树枝树叶都起到了缓冲作用,将子弹挡了下来,因此己方未伤一人,见敌人冲过来,王磊命令撤退,十一个人拔腿便跑。官军见状更是士气大振,仿佛现在就能拿到反贼人头似得。
“砰砰砰”从树林后又打出一阵排枪,这次是在战场右侧的预备阵地,伊瑞斯小队施放的。这次齐射效果不错,因为敌人离得近,给放倒了十几人,弓箭手又射出一轮,射翻了七八人。随后伊瑞斯小队也撤离战场,带着人向寨子飞奔而去。
贵千户往前急追,却红了眼也无可奈何,因为他们追到了在山寨底下,是个大斜坡,看看周围筋疲力竭的众将,他命令后面赶紧把大炮推上来,同时让士卒结阵。
“等大炮来了你们就完了,此处退无可退。”贵千户自信道。
王磊退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宋应星,问他这件决胜利器准备好了没有。宋应星笑着掀开一块红布,王磊眼睛一亮,面前出现了一个树干内部挖空,外面用牛皮一层一层裹起来的怪模怪样的东西。这在历史上是由古斯塔夫二世发明的“皮炮”,铜制炮管外面裹上动物皮革,机动灵活。电影中则直接把皮革一层层裹起来,外面箍上铁箍。不过到底是不是像电影中那么好用,还得靠事实验证。
王磊让几个人将这尊皮炮架到寨门口,用石块将其固定好对准城门,里面塞进一块火药包,火药的量是宋应星估算的,火药包上方从小孔处插进一根导火索,再从炮口塞进铁砂,碎石子,用木棍通到底,这样就成了一门毒辣的土制“霰弹炮”。随后宋应星又递上来几块火药包,里面装了一定量的火药和铁渣,外面露着导火索,用于守城。
哨兵报告山下官兵已经把火炮推上来了,王磊立刻命令大家结阵以待,刀牌手在前,长枪手在后,两侧是火枪手和弓箭手。大家严阵以待,每个人手里都捏了把汗。
“轰,轰,轰”数声炮响后,木制的宅门不堪一击终于给炸开了个大口子,轰然倒地。只听得山下一阵欢呼,接着便响起了战鼓的声音,官兵跟着战鼓的节奏,喊着号子,从山下紧逼。
寨内众人紧张不安,王磊的头上汗津津的,回头看伊瑞斯,见对方微笑望着前方。他心下大定。
“来吧!”